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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培军:在文学里“寻欢作乐”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2月13日10:38 来源:文汇报 于颖

  出生年月:1972年5月

 

  学历:博士

 

  目前职业:上海大学中文系副教授

 

  专业和研究领域:专攻中国文学、古典文献学,旁及晚清西学东渐、钱锺书研究

 

  对治学影响最大的学者:钱锺书、吕思勉、余嘉锡

 

  对治学影响最大的著作:《钱锺书集》《吕思勉文集》《四库全书总目》

 

  见到王培军老师之前,向他讨要两张随文刊发的照片,他当晚就给了回复。无奈家里网络一直间歇性抽风,打开时卡在照片最上端就迟迟不见动了。于是,连模样都还没看着,“书可真多”的第一印象便已形成。他还非常周到地告知交通路线,“不要弄混了两个站”、“从地铁口出来再走十五分钟就到了”……贴心小提示让人直呼:“原来是暖男呀。”

  采访约在第二天下午两点半。摁了电子门铃通上话后,笔者笨手笨脚地不会开,任由它拉警报一样地响着。王培军便从3楼探出头来说:“你等下,我这就下来。”然后,从领上楼、进门拿拖鞋,到入座后倒茶水、递零食,举手投足都是文质彬彬、细致入微。

  虽然之前也是做了点功课的,好歹知道面前是位对中国诗词、古典文献和钱锺书颇有研究的“文艺男”;但心里还是发憷得很,贸贸然不敢撞学术枪口上,生怕一张嘴就暴露“三不知”。一听王老师大学竟然是学机械的,立马觉得有料可挖。

  “说起走上研究文学这条路,还真有一段故事。”听到这句,想当然地以为是“才子佳人”的剧情,不料他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文学的艺术》(刘衍文、刘永翔著,花城出版社1985年):“上大学时我没事就爱逛书店,这本是半价淘的。”一块两毛五买来的书,王培军保存得非常好,除了封面有点起毛边、发白外,连个折角都没有。他轻轻翻开,扉页的角落里写着“王培军购于八九年合肥市”几个字,清秀又不乏力道。问起落款的那枚印章,“是那时自己瞎刻的。”他略带羞涩地回答。

  笔者忍不住嘟囔起来,“89年,少年正当时啊。”王培军听了笑着说:“我那时也年少气盛,喜发议论,在书里还加了不少批注——当然,其实大多是乱批。”果真,内页上好多段落都用红笔划出,空白地方有批语。“那年代论文学的,平庸之作比比皆是,看到这本书,立刻就被它吸引住了。第一感觉是:作者有真学问,且是高手!——后来才知,钱锺书也赞过这本书:‘笔舌鬯利,能宣妙发微,以匡鼎之解颐,兼严羽之析骨。’但作者是什么来历,我并没深究。1995年,在某刊物上又读到刘衍文先生的谈学文字,就是后来收入《寄庐杂笔》中的《天下诗人谁第一》等,一时心血来潮,就给老先生去了封信,主要是和他商榷;当然,这也是因为佩服,不佩服决不会去商榷的。”王培军用了“好事”、“鲁莽”等词来形容当年这个举动:“我并没指望老先生理我,没想到不多久,就收到老先生一封巨长的信,共写满6页信纸,小字密密麻麻,少说有六七千字,对我的商榷,他又作了一一反驳。”

  回忆起和刘先生父子所结的这段“翰墨缘”,王培军就像在说昨天的事情一样,清晰到一点都不磕绊:“其实当时并不清楚老先生是余绍宋的弟子,也不知道刘永翔先生年轻时受到过钱锺书的激赏,这些都是后来才知晓的。”

  故事到这才开了头。话说“工科男”怎么就彻底弃理从文了呢?

  大学毕业后,王培军在一所中专学校教机械原理、机械制图之类,他自己认为“蛮好教的,但没太大意思”:“有次刘衍文先生在信中要我考刘永翔先生的研究生,说永翔先生‘有志要收几个学生’,老先生可能怕我‘自负’,未必服气做四十几岁的永翔先生的学生,便先把永翔先生那篇有名的写给钱锺书的骈体文信及四首寿钱先生八十岁的对仗极工的七律,复印了附在信里。我一见之下,大为折服,——年轻人总是要找高手做师傅,我也不例外。”

  1996年上半年,王培军便给刘永翔先生去了一封信,刘先生给他的回信,后来收入《蓬山舟影》。在这篇《答王君培军书》中,刘永翔先生如是勉励王培军:“珂乡旧属桐城,为有清著名文派之所自出,乡先辈之嘉言馀论,至国初犹有存者。历经浩劫,恐渐熸矣。继起者其在足下乎”。不过,由于各种原因,读硕、博士时,导师都不是刘先生,但王培军还是承认:“在师承渊源方面,影响最大的实为二刘先生,尤其是刘永翔先生。”

  虽然王培军早已为人师,但谈起刘永翔先生来,还是一副学生的表情:“念研究生那几年,几乎每周五的晚上,都会去刘老师家里谈,而且一谈数小时。当时也不通世故,近乎书呆子,从没考虑老师家方不方便。现在是发短信联系了,我有文章刊出,刘老师读得比我还仔细;他做一首诗,也必会发给我看。”这近20年的师生关系,在王培军看来,异常珍贵难得:“刘老师治学谨严,又特别注意细节,这纠正了我不少坏毛病。刘老师还讨厌人贩卖时髦理论,生搬硬套,说他的老师徐震堮先生当年就告诉他:那些外国的时髦理论,就像女人的时装,看似花样翻新,但不久就过时。因为这些耳提面命,我对有些东西就免疫了。”

  王培军是在复旦史地所、追随周振鹤先生完成博士后研究的:“周先生是历史学者,学问广博,也是我服膺的老师,他的眼光,又与研究文学的人不同,对我的影响也特别大。”这中间有个很好玩的小插曲。

  有次,王培军乱翻《中国大百科全书》的机械卷,见到里面大书特书“抽水马桶”的发明,便表示十分“诧怪”,这么小的东西居然上大百科全书,结果,“周先生给了一声‘棒喝’:‘这是大发明!’周先生没作解释,但在他的棒喝之下,我也就明白:抽水马桶虽小,固然也不风雅,可是它深刻地改变了人类的生活,影响了历史的进程——这当然是大发明了。”

  谈到自己的硕士导师黄珅先生和博士导师郑明先生,王培军流露出些许“抱愧”:“我的兴趣跟他们学问不太接近,黄先生不喜钱锺书,郑先生是专治《唐会要》的,侧重唐宋史的典章制度,我当时对这些都欠亲近。现在看起来,这都是我的问题了。”

  尽管这位“文学男”不住自嘲“生性疏懒”,但捋一下不难发现,他还是“太谦虚了”。王培军的研究方向偏重清代诗文,也做文献古籍整理,还是个“钱迷”,这么“杂”不说,产出也都不少。最著名的就是那套上下册共60万字的《光宣诗坛点将录笺证》,荣获过上海市第十届哲社优秀成果奖。

  古籍整理方面,王培军编校过《苍虬阁诗集》《校辑近代诗话九种》等,主编过《近代名译丛刊》,还参与点校张寅彭教授主编的《民国诗话丛编》《清诗话三编》。在他眼里,张先生亦师亦友,为人很儒雅,对自己有许多帮助。关于钱锺书的学术札记《钱边缀琐》,用他自己的话说,“大多是用零碎的时间写的。”除这些已经取得的成果、待刊的东西,以及手头正在撰写的《校补国学必读书目五种》等,王培军还给自己布置了近年内计划要做的“作业”:2009年就着手的《近代诗钞校笺》,还有《方以智年谱长编》。“我的博士论文本是做方以智的,当时已收集了一些材料,后来觉得时间不够,临时改做了别的题目;但多年来,方以智一直都萦绕脑际,挥之不去,看来非得把它完成不可。”

  这么“拼”,娱乐活动呢?王培军不抽烟、不喝酒、几乎不看电视,“电影还是看看的,是在电脑上看的,喜欢的是科幻片。”又说起爱人和儿子:“我妻子在出版社工作,儿子上一年级,很调皮,像我小时候,目前在学跆拳道,平时是她妈妈带的,我不太管他。”

  想起来,王培军给自己布置的“作业”里还有一项是《随手札》:“读书札记随时可以写,在我是特别感兴趣的事情。”在他看来,做学问不应该是“不好玩”:“文学主要是靠兴趣吸引人,就是一种精神上的娱乐,让我们对现实的东西没那么在意。”

  在刘永翔先生眼里,“王君好学深思,无书不读。强于记忆,善于联想。读其所作,古来相类之事,每捉置一处,发为文章,饶有趣味,可谓得钱锺书先生三昧,今之读书种子也。其《光宣诗坛点将录》之笺,已成名著,为治近代诗者之所必读。”刘先生觉得我们这枚“种子”,“英年而业就如此,他日松柏参天,未可量也。”

  翻开手边的《钱边缀琐》,没有序,只有几行诗:

  人说朱贪玉爱,我耽亚椠欧铅。何必多情秦七,政同妙语坡仙。

  白驼山上毒物,碧海波中药师。欲说使君与操,请看鹤骨龙姿。

  ——读《钱锺书集》

  笔者又开始相信,文学不仅需要天赋还要有“寻欢作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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