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你爱我》：变味的女权主义电影

《有种你爱我》海报

　　近年来，“小鸡电影”(注：又称小妞电影，英文名Chick Flick，这一称谓直接来源于“小鸡文学”，指那种专门写给年轻女子看的青春时尚文学。在美语里，“小鸡”(chick)本身是“妞儿”的俚语，指年轻女子)在中国逐渐成型，从《非常完美》、《非常幸运》到《一夜惊喜》，这些电影全部出自女性编导之手，关注的是都市职场白领女性，多走爱情喜剧路线。由李欣蔓导演的《有种你爱我》，干脆将女权主义作为自己的核心标签，力图通过借精生子这一颇有猎奇性的故事，揭示当下女性对爱情及婚姻的态度。

　　电影从一开始就展示了一种不同于一般小鸡电影的生猛性，这种生猛性来自女主角左小欣女权主义的价值观：她想要证明自己能不依靠男人获得一种人生的圆满。男人作为一种猎物出现在她的视野，他们如标价的商品一样供她挑选，在两性关系中，她牢牢地掌握了主动权。

　　在电影的前三分之一，左小欣的行为和她的价值观还是基本相符的：独立，有态度，有行动力，哪怕是玩世不恭的情场老手查义都毫无还手之力。在婚礼酒桌上那一段充满后现代想象的比拼，实际上是一种两性关系较量的隐喻，有趣而贴切。这是女性导演窥探两性关系的独特视角，李欣蔓的优势在此处显而易见，这也是电影中少有的精彩段落。左小欣通过精巧的设计顺利达到借种的目的，查义则被羞辱后落荒而逃。但随着孩子的出生，左小欣的女权主义代言人形象却开始变味。

　　导演通过最直观的外形变化来表现——左小欣的爆炸短发变成了家庭主妇般杂乱的长发，表明她已经完全陷入了抚养孩子的琐碎的日常生活，那种独立干练的独立女权主义气质消失殆尽。电影中她为了孩子的成长，重新联系查义，让他每天拥抱孩子三小时，这其实反映她内心对一个完整家庭的渴望。为了让这个情节更可信，编导还为她设置了一个童年心灵创伤——她从小失去父爱。这样实际上进一步削弱了她所代表的女权主义特质，造成了人物性格上的一个悖论。这种转变显得过于突兀，缺乏铺垫，只能说明这个人物是一个虚假的女权主义者，她背后的价值观是不稳定的。

　　这样整部电影的架构开始颠倒过来，原先作为第一叙事视角的女主角沦为次要地位，反而是作为借种工具的男主角查义变成了核心，他成为剧情推动的力量。他转守为攻，几次用拙劣的行动去俘获女主角的好感，所谓的女权主义视角变成了男权的视角，但这其实并不是李欣蔓所擅长的。从这时候开始，我们看到在男性群体中流行的文化符号尤其是网络流行语言段子的大量出现，显得生硬而幼稚。不仅如此，由查义进而牵扯出他的父辈，开始展现中国传统家庭中的男权体系，电影前半段那些天马行空的后现代想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父子争夺男权地位的较量，家庭伦理剧的风格开始凸显。可以说，电影不仅从价值观、叙事角度甚至是电影的特性都发生了很大变化，看似接地气触摸现实，实际上变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是导演的第二部长片，她不可避免地犯了新导演的常见的错误，即对电影的类型定位不准，人物个性失焦。可以参考好莱坞一部剧情非常类似的电影《一夜肚大》，那部电影始终牢牢把握喜剧类型，人物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时，并没有失去自己本来的有意思的特质，而是在此基础上有所升华，有所成长。但当我们看到左小欣拿着菜刀发了疯似地去查义家抢夺孩子的时候，我们看到的不是原来那个女权主义的左小欣，也不是变得更好的左小欣，反而是一个沦为弱势的值得同情的女性形象，电影至此，说明人物已经失败。

　　在我看来，表现女权主义，应该抓住女权主义的本义，这种理念应该始终贯穿在人物成长之中。尤其是当你既想融入商业化的类型元素，又要触及当下都市女性情感现实，更要将女权主义的内核提炼出来时，整部电影的叙事、视角都应该紧紧贴着这个内核进行。如果态度不够明确不够坚定，就会造成人物和情感失真，所谓女权主义，只能成为一句空泛的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