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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与抵达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2月09日12:23 来源:中国作家网 朝 颜(畲族)

  有一天我翻开毕业留言册,不禁有些愕然。纸页泛黄,字迹却依然清晰如昨。“祝你成为一名作家。”许多同学不约而同地写下同样的一句话。为什么不是科学家,不是一个好老师,难道命运在尚未写就时便已初露端倪?

  也许是一种宿命,我疯狂地痴迷着一切有字的东西。家中仅有的几本小人书,全都被我翻了个遍。接下来,我挖空心思“盗”取父亲锁在柜子里的藏书,瞅着开了锁,迅速地取上一本,藏在枕头底下,一有时间就捧着读起来,也不管是否能够读懂,囫囵吞枣、半猜半悟,颇有些饥不择食的意味。

  直到今天,我仍然会想起父亲珍藏在箱底的几本手抄书。书是毛边纸裁成的,再用纳鞋底的麻线装订牢固,封面粘一层厚些的蓝色纸张,煞有介事地用大字题写书名——《古代神话传说》,并以“之一”“之二”区分。也许为了节省纸张,每一页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蓝黑墨水钢笔字,不留一丝儿空隙。显然,这是父亲少年时的杰作了。我女儿7个月大的时候,被抱去医院打针,啼哭不止,我指着墙上的字念与她听,她突然安静下来。那一刻我很想流泪,有些东西就写在血液里,你逃不掉的。

  当青春在发梢里飞扬的时候,我开始迷恋诗歌。我有一个由10本练习本装订而成的诗抄,上面抄满了我所能找到的诗歌,点缀其间的,是时下流行的明星贴纸。那时候,我的心中总是弥漫着素淡的、无以言说的忧伤,我常常幻想着用自己的温柔去抚慰一个远方的浪子,而诗歌是我惟一能够抵达的路径。此外,在昆德拉的小说里,我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在黄昏的余晖下,万物皆显温柔;即便是残酷的绞刑架,也将被怀旧的光芒所照亮。”而写作,似乎成了抵达旧时光的最佳途径。

  已经有很多年了,我掉进了一条在文字里不断翻滚的河流,并找到了与世界沟通的方式。当我在写作中回到小时候的村庄,那些童年的苦难,那些草木和动物,那些被清风灌醉的夜晚,那些无数次进入梦境的月光,一次次地奔涌而出。我就像一个在笔尖上舞蹈的人,停不下我的脚步。我发现世界上每一个事物都潜藏着许多秘密,它们容易让我们忽略,甚至看不见。通常,我们所知道的只是事物表象,是让我们动感情的那一部分,没有引人思索的余地,写作让我的内心世界与它们一一对应起来。

  于是讷言者安静地蛰居在家,写下乡村在我脑海中固有的形态,写下世事留与我或温婉或冰冷的印记,写下行走于路上不可磨灭的诸多影像,自然也写下心灵的欢愉与疼痛。每当我用文字和自己对话谈心的时候,我的内心便感到了一种宽慰。我看着它们在眼前精灵一般地舞之蹈之,生长成我满意的模样,然后长长地嘘一口气,按住激荡,复归宁静。

  我想,这便是一种抵达,自然的,或者是命定的,无论是什么形式,我都会暗暗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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