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体面的反思——从《一步之遥》里的满清贵族角色说起

　　姜文的《让子弹飞》曾经刷新国产片票房纪录和登顶2010年度“神片”后，姜文新片成了影迷的一大期待。

　　我不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还是期望越大收获越大。 《一步之遥》还未上映，就已经实在太“火”了，先是导演姜文放出话来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看懂我的电影，上映后又有“国民老公”王思聪称不要为此电影花钱去看，对于我这个一直对国产电影持观望态度的人着实是一种吸引力，倒不是觉得自己去看了能否看懂，只是纯粹的好奇为什么一部电影可以有人打1分有人打99分。

　　有一点不能不说，就是姜文的号召力。电影院里人很多，但大多数还是年轻人。坐在影院里，整部电影看完后觉得，隐喻很多，看似逻辑缜密却提供了很多开放的想象空间，但在这千种可供解读的内容中，我最中意的还是博尔济吉特(马)走日这一人物，这位还活在大清梦中的满族遗少，他用自己的固执、仗义和要面子，为了片中多次提到的“old money”付出了生命。

　　贯穿整部影片中的三位主人公马走日、项飞田、完颜英，都被表现为旗人。开篇没多久，姜文饰演的马走日就面露哭腔说到，大清亡国全赖他，那年老佛爷让这位“整白旗乌哈拉萨虎爵赏都统世袭佐领兼云骑尉嘎图辉达拉哈多罗贝勒”出主意，他直言道咱们把辫子铰了，人头留着，事情就解决了。老佛爷差他去办事，结果马走日喝多了，一觉醒来，大清却亡国了。这真是一“觉”之遥啊！但就在马走日激动地为自己辩白的时候，镜头的另一边儿，他的发小，同样也是旗人的舒穆禄(项)飞田，只是坐在那里戏谑地看着马走日表演，直到武七提出钱可以买下半个上海的时候，才两眼放光站起身认真了起来。这一对儿亡了国，丢了铁杆庄稼的“满清贵胄”难兄难弟，在民国这个新时代的光辉下，双双变成了大忽悠——江湖骗子，但他们其中一个依然无法忘怀大清的覆灭，一个却已在法租界当上了巡捕，认命活在了当下。

　　紧接着，第三位旗人出现了。虽然没有明确的身份背景介绍，但是从这个特殊的姓氏—— “完颜”可以看出，舒淇饰演的完颜英也是位满族人，而且从马走日的玩笑中可以看出，这位大小姐在前清也是大户人家的格格，这也就造就了她就算去卖身也要带着家族的脾气秉性，在卫冕了“花域大总统”这个类似王族加冕似的活动后，又提出要把全部家当捐出去。所以下一场戏中完颜英深知只有马走日和自己才是一类人，是同一类活在“oldmoney”时代的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左眼和右眼” 。这也就为她后面的车祸埋下了伏笔。

　　不得不承认，马走日身上的“满族传统气质”太浓厚了，我甚至从他的做派上看到了我父辈们的影子，他为人局器，做事儿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儿，体现在影片的各个方面。他在有生意上门儿的时候先提到的不是钱能分多少，而且觉得别人求他办事不给他面子，“都没用个您字儿” ，还细数下别人说了“十五个你字” ；他在给自己求情的路上看到项飞田有难，居然选择先救哥们儿，可真到了该为自己说情时却多次拉不下面子张口；他在已经成功躲避了警察的情况下，居然为了一个演绎的文明戏而去威胁演员停演以防自己继续跌面儿，种种作风都足以像我们展示，马走日的死不是偶然，是他在“to beornottobe” (这么着或者那么着)的问题上做出的选择，他拒绝像大众和他的发小儿项飞田一样清醒地去认识时代的变迁。事已至此，马走日只能，而且必须被新时代的大众所枪毙。影片荒诞的外皮下有着看似杂乱的内里，更有着悲凉的核心，你可以去跟风否定这部电影，却永远无法在姜文面前说“不”。因为“to beornottobe”说了算。

　　《一步之遥》如同姜文的另外一部电影《太阳照常升起》一样，并非大众电影，无法满足所有人，虽然都是在讲爱情，都是女追男，这一点与周星驰拍摄的电影有些相似，但结果却是相反，周星驰拍摄的是喜剧，什么人都会发出笑声，而姜文拍摄的不是喜剧，而是一部一半人看得懂，一半人看不懂的电影。看得懂的东西未必是好东西，看不懂的东西也未必不是好东西。因为，这是一部需要特殊智商的电影，同样这也是一部需要反思，甚至需要观众在影片本身的反思已经止步的地方继续反思下去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