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范:腊月雪

　　“腊月雪，满地落；嘎嘎冷，哈哈乐；杀年猪，办年货；春节到，扭秧歌……”这是东北乡间老家那疙瘩流传多年的民谣。就是现在，乡间老家从下腊月雪到过年这期间的习俗没改多少，仍然有趣多味儿。

　　雪恋腊月，老家的人都认为这话不是瞎说。腊月的雪，说下就下，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柔软无声，浪漫多姿。有时下一夜，有时下一阵子，没有任何规律。也许因为天寒地冻，这时的雪特别纯净、洁白、透明，叫人喜爱。山扣上严严实实的雪帽子，田地钻进厚厚的雪被子，村里村外都被雪包装起来，风景独好。老庄稼把式总是不住地夸雪，说这腊月雪越勤越厚明年的年景就越好。老家那地方年年开春冰雪一融化，便是天不旱地不干墒情好，一次播种就能抓住全苗，让人从春天看到了秋日的好收成。山里的农人跟雪是有感情的，尽管天气贼拉拉地寒冷，他们也是一脸笑容，仿佛看见雪花化为白面了。说来也怪了，老家那里的腊月雪从没成灾。祖父在世时说，那是因为这里树木多、风水好、人心齐。

　　在一场又一场的腊月雪之中，农人开始猫冬了。猫冬就是劳累了一年，该在这深冬里像猫一样待在家里歇息休闲。东北农村都有猫冬这一说。其实这时候仍要干些捡粪积肥、修堤坝、打农田井、修理农具等零活，为来年生产做些准备。只是不用起早贪黑，更不像农忙时那样紧张疲累了。在猫冬的雪日子里，家家户户同时忙年了，挺热火的。有的在院子中间竖立起高高的灯笼杆，有的在院子的大门上悬挂红灯笼，有的在院外筑起雪墙还插上彩旗，这红与白相衬的景致，既鲜明好看又营造出欢乐的氛围。腊八前后，庄稼院陆陆续续杀年猪了。邻居和亲朋好友之间，今天我请你，明天你请我，互吃年猪肉是百年的老村风，那种亲近亲切的热乎劲儿是分外感人动心的。接着各家都做豆腐、蒸馒头、撒切糕、蒸豆包、烙黏饼，拿到外面冻透后，用雪包裹贮存起来，过年时上锅蒸着吃。

　　以前办年货都是大车小辆地进城，又冷还不得轻闲。现在村里办起了逢七年集，腊月的初七、十七和二十七都是集日。县城的镇里的乡外的商贩纷至沓来，广阔的冰雪天地里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商业街，货摊货架有序排列。有服装、鞋帽、食品、日用百货、过年用品、生产工具……应有尽有，样样齐全。农民常常是一家人说笑着来来往往，买这购那，热热闹闹，喜气洋洋。有时集日赶上腊月雪，人们照样买卖，好像更活跃更欢快。

　　腊月雪一场场地下着，年一步步地临近了。这时候文化室里灯火通明，开始排练乡戏了。所谓的乡戏就是二人转、单出头，自编自演，唱的都是农村的人和事。村支书老崔说，俺们的节目都是生活的，有精神，逗乐子，传达正能量。他说当今农民的思维和精神境界不一定比城里人差多少。而村委会宽敞的大院里天天练东北大秧歌，男女老少自愿报名参加，全是想快乐自己也想快乐别人的人。他们在锣鼓和唢呐声中，练队形练舞步练表演练说唱，特别是大秧歌多姿多彩的编蒜辫、摆龙尾、剪子股、大回旋、妙扇绸等花样，他们练得更为火爆，那种迎春喜春的气氛迎面扑来。几支大秧歌队春节拜年后，还要在正月十五来个比赛，那时最热闹。

　　美丽多姿的腊月雪，在农人的眼里纷扬着欢乐，也飘洒下春的气息。我说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