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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十月:文学不因“打工”标签而卑微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12月16日09:09 来源:羊城晚报 何 晶

  最近,广东又新增设了多个文学奖项,包括“全国青年产业工人文学奖”、广东省首届“桂城杯”诗歌奖等。“打工文学”作为广东文坛的重要名片,近些年来成果丰硕。以王十月、郑小琼、郭金牛等为代表的“打工文学”作家屡屡拿下各种文学大奖,引发人们关注,一些“打工文学作家”更因一举成名而得以职业转型,“打工文学”将走向何方?

  回望

  王十月:“打工作家”就是我的胎记

  概念不应被无限泛化

  羊城晚报:进入广东省作协好些年了,您现在还写关于打工的题材吗?

  王十月:当然写啊,正在写一个小长篇,16万字,快写完了,是关于因为没有暂住证而被抓起来的一些人。最近我在《江南》杂志也发表了一个中篇小说《人罪》,《小说选刊》、《小说月报》、《北京文学》、《新华文摘》都有选登,虽然这不纯粹是关于打工的小说,但也写到了打工者的生活和命运。打工文学其实是个框,里边到底装什么东西,其实是作者对人性、社会等等的思考。

  羊城晚报:介意“打工作家”这个标签吗? 

  王十月:从头到尾我对这个标签不介意也不拥抱。我曾经打过一个比喻,“打工作家”这四个字就是我的胎记,这块胎记长在我身上,不能把它洗掉,那就是你的精神烙印。但也用不着一天到晚告诉别人说我这有块胎记,所以我出去介绍从不会说我是“打工作家”,别人介绍我是“打工作家”时,我也不会反驳。但那与我的写作无关,我按自己的计划写作就行了。 

  羊城晚报:那您认为“打工文学”这个命名准确吗?应该如何理解“打工文学”?

  王十月:究竟是什么命名其实无所谓,事实上,任何有关文学的命名都是不准确的,文学就是文学,一旦被加上框框,都不准确。比如都市文学,难道这个概念没有问题吗?伤痕文学、知青文学、先锋文学……这些概念难道是准确的吗?大都是后来为了研究方便,区别于另外的文学现象而约定俗成的命名。探讨文学命名其实是没有意义的,只有研究文学的本质才有意义。

  羊城晚报:那您认为怎样的作品才能称为“打工文学”?

  王十月:我认为应该符合两个条件,有过打工经历的人所写的关于打工题材的作品,才叫打工文学。铁凝、王安忆、贾平凹这些专业作家也写过打工题材的小说,但那不是他们亲身体验的,我认为就不是。打工文学应该是具有草根民间色彩的。我认为不能将打工文学这个命名无限扩大,当概念没有了边界,那也就没有了命名的意义。

  羊城晚报:您认为亲身经历的体验是打工文学的重要特点?

  王十月:文学是需要体验的,内容也永远是作家自己熟悉的。当你没有类似的经验,不熟悉这种生活,不了解这个人群的内心世界,又怎么去进行写作?当代有很多专业作家对打工经历不熟悉,他们写打工群体无非几种职业,保姆、保安、清洁工……他们不会写打工者如何在工厂生活,也不会写一部手机是如何从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

  “打工文学”多抒发小痛苦

  羊城晚报:今天谈论“打工文学”这个概念有现实意义吗?还是说应该回到文学作品本身去讨论?

  王十月:只有这个现象或群体被命名并且被讨论,才会凸显,才会被关注,所以还是有意义的。打工文学其实一直被主流文学界所忽略。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打工者是默默推动社会前进发展的最庞大的群体,如果中国作家都不描写他们的生活,是不是作家的失职呢?是不是当代文学存在某种缺失呢?在这样的情况下,有打工者写了打工题材的作品,意义其实很大。

  具体到作家来说,这些标签命名是无所谓的。但具体到这个群体和现象,我认为这种命名还是有效的。如果不被命名,这个群体可能不会被关注。但具体到某个作家,还是用作品说话。我不管别人怎么给我贴标签,还是用作品说话。你说我是打工作家,无所谓。作品发表了,并不是因为别人看我是打工者而格外关照,也不会因为我是打工仔就小瞧我。

  羊城晚报:现在基层工厂里的写作者多吗?会不会缺乏被发现的机会?

  王十月:在这个时代,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小,机会还是很多的。打工群体的写作者很多,但大多数都是爱好型写作,真正写得好的也就几个人,但凡写得稍微出色的,很自然就会被发现。我没听说哪位作者是才华横溢但是被埋没的。

  说实话,因为题材有代表性意义,这个群体受关注的程度还比较高,相对来说,作者要冒头还更容易一点点,关键是写作者要对之前的作者做出超越,要写出当下的时代感,但我没怎么看到这样的作品。现在我自己当编辑,本身就很关注打工者的作品。我听《人民文学》一位编辑说,王十月写《国家订单》获了奖,结果那两年他收到大量类似这个题材的小说。如果都是这样的话,那是没有意义的。

  最近我去东莞,读到袁有江的小说《红楼夜宴》,写得太好了,打算拿过来发表在《作品》杂志。他直接写工厂流水线的生活,非常有特色。在读到小说之前,我并不认识他。现在还是缺好作品,虽然写作的人多,但大多数是在写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小痛苦,很少人站在文学的自觉高度去写作,都是倾诉性的。其实各行各业里,业余写作的人都不少,真正写出好作品的也就几个人,道理是一样的,不因为打工群体就有所不同。

  羊城晚报:这几年对打工文学的关注是越来越多吗?

  王十月:关注度高是因为大家认识到了这种写作的价值。李敬泽说过,广东省拿十次茅盾文学奖的意义,都比不上广东出了打工文学。相对来说,打工文学集中在广东、江浙一带,这些地方工厂多,社会矛盾也更突出,本身具有很多文学性的题材。人的漂泊感、孤独感、撕裂感,无法融入城市又无法回到故乡,面对资本的搏杀,等等,文学就是书写复杂的人生经验,中国当下最复杂的体验,难道不就在这儿吗?不用因为“打工文学”这个命名就觉得它是低贱和卑微的,文学从来不与地位高低相关,它关乎痛苦、希望、尊严、追求,等等,但没有层级之分。美国作家杰克·伦敦当过挖煤的矿工,但大家没有因此说他是打工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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