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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庆邦《乱谱》

　　家族现代性转型期的隐在症候

　　小说《乱谱》(《上海文学》2014年第6期)短小精悍，意蕴丰富，作者刘庆邦娴熟地运用隐喻手法将中国传统宗族型社会向现代契约型社会艰难过渡进程中出现的一系列伦理矛盾和盘托出。

　　曹家湾自明代建村以来，世代参照祖宗留下的曹氏家谱排辈取名。机械而严格的起名规矩维系着曹氏家族稳定的等级秩序和族人们崇古尊老的集体无意 识，就像村校长兼起名专家曹厚德所言：“不管你是白胡子老者，还是背着书包刚上学的小学生，只要报上名来，别人就明白你是爷爷辈，还是孙子辈，该叫什么就 叫什么。”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现代化进程的加快，一些外出务工的村民思想发生悄然嬗变。尤其是到了曹氏“家”字辈，这一代人深受大众传媒和外来文化的熏 陶，讲契约、重金钱、倡个人，从而出现了集体性“乱谱”行为：先是女孩子曹家锦为了图名字更悦耳擅自改名为曹红莲；紧接着是曹家军公然挑衅爷爷辈的起名权 威，涂抹掉姓名中所有的“家”字；最后发展到暴发户曹宝信为讨老丈人欢心不惜僭越五代给孙子取名曹广全……曹氏子孙集体忘“家”的行为让一向以曹家湾文化 精英自诩的曹厚德愤慨。值得玩味的是，作者没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主观评判孰是孰非，而是意在透过曹厚德的“抱古守旧”与子孙们的“与时俱进”折射出整 个乡土中国在艰难的现代化转型期出现的多元价值观以及由此派生出的诸多伦理难题。“乱谱”与“忘家”构成了小说的两个重要隐喻，前者包含着个人意志对传统 话语霸权的集体反抗，而后者则意味着消费意识形态和市场拜物教对古典伦理秩序的剧烈冲击。 

　　彭瑞高《一票否决》

　　没有“包青天”以后

　　暴露官场腐败、官商勾结，权钱交易的作品不在少数，然而能像彭瑞高的中篇小说《一票否决》(《上海文学》2014年第10期)这样一针见血地直 戳人性本质，反映制度缺失的小说却为数不多。小说围绕一封匿名举报信展开叙事，通过主人公内心的扭曲与挣扎，不仅充分揭示出官商两界的混乱景象，同时也清 晰勾勒出人性深处的那片灰色地带。

　　博海集团是县里赫赫有名的纳税大户，已连续9次荣获“文明单位”称号，然而就在博海即将蝉联“十连冠”之际，一封举报集团内部存在“非正常死 亡”事故的匿名信摆在了县文明办主任成默金的办公桌上。为了查明事实真相，成默金与副主任傅大庆先后两次前往博海集团了解情况。结果不但没有查出任何蛛丝 马迹，反而被博海集团老总裘天超精心安排的酒色盛宴所蛊惑。就在县政府决定将此事件定性为“诬陷”时，博海集团总裁助理米赐香在临死前将真相告诉了成默金 ——裘天超为防止大权旁落，下毒害死了主张企业改革的侄子裘晓光。面对这样的事实，成默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是选择“识大体，不做声”，还是选择坚持原 则，伸张正义？  

　　当代反腐/改革小说在叙事结构上多存在着“问题小说”的某种家族相似性。程式化的情节设置根源于作家创作思维中的“青天崇拜”。故事的关节点往 往是靠某个党或政府的代言人一声号令：该查的查，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尔后，乾坤涤荡、浊气顿消。然而在《一票否决》中，“包青天”始终是缺席的，人物设 置更多呈现的是人物性格的复杂性与立体感。成默金的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傅大庆的巧言令色、左右逢源，裘天超的口蜜腹剑、道貌岸然，还有人物之间的貌合神 离，都折射出官场内部以及官商之间复杂而微妙的关系。小说结尾处那个看似哈姆雷特式的问题背后隐含着作者对官员个人实现自我净化的疑虑，也寄托着作者对强 化制度建设的期许。 (赵振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