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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虎短篇小说集《我中了一枪》:经验与超验(周聪)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11月14日09:18 来源:中国作家网 周 聪
  

  孙玉虎是一个钟情于短篇小说创作与评介的儿童文学编辑,早在之前的一次交谈中,我就察觉出他对短篇的沉迷与野心,那时我还没有看过他的作品,直 至近日读完他的短篇小说集《我中了一枪》(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年8月第1版),这种感觉便愈发真切。该书选录了9篇短篇,每个作品后都附有一个简短的 创作谈,反映着作者的创作观。从这本集子来看,孙玉虎的短篇小说创作大致包含着两种审美路径:一种是遵循现实生活的逻辑,通过儿童视角透视孩子们的成长心 理,观照儿童世界与成人世界的矛盾冲突;另一种是以现实经验为依托,通过想象,创设一种超越现实经验的小说情境,使得小说在虚与实之间轻盈飞翔,从而实现 作者的叙事意图。

  应当说,《下一站等你》《最委婉的告别》《我中了一枪》《睡不着眯着》4篇是较为典型的再现现实经验的作品,在这些作品中,作者遵循着现实生活 的逻辑进行叙事,表达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和感悟。《下一站等你》中小男孩与母亲之间因地铁车门的关闭而引发的相互寻找,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代际间的生活矛 盾,从而达成了一种理解和宽宥。小说通过地铁关门这一细节去推进故事情节的发展,在构思上是颇有新意的,体现出作者对生活观察的细致入微。值得注意的是, 小说中多次提及的小男孩在家摔门的行为,与地铁的关门声形成了某种呼应,实为作者的独具匠心之笔。《最委婉的告别》是一篇十分别致的作品,它最大的特点便 是以第二人称进行叙述。在我的印象中,较少有作家在短篇中采用此种叙述人称,因为第二人称的叙述有强行把读者拉入文本的嫌疑,对作者的叙述能力要求更高。 然而,《最委婉的告别》中的叙述是非常自然的,那段支教的告别经历在作者的笔下显得委婉感人,催人泪下。尤为难得的是作者对人物情感的节制,他并没有过度 渲染离别的伤感,而是以一种类似回忆或旁观的方式进行呈现,这无疑是值得称道的。

  《我中了一枪》与《睡不着眯着》两个短篇书写的是儿童世界与成人世界的碰撞和冲突。在《我中了一枪》中,“我”盯上了猫爷爷的抽奖袋,只为了得 到那个大奖玩具枪,最后“我”买光了泡泡糖,大奖依旧没有出现。来自成人世界的欺骗让“我”流泪不已,但“我”并没有接受猫爷爷“送”的玩具步枪,而是以 “吹着很大很大的很大很大的泡泡走出了杂货店”的方式对成人世界的挤压进行着反抗。需要指出的是,《我中了一枪》标题一语双关,既指在游戏中“我”的中 枪,也暗指“我”在成人世界中的被骗。我尤其喜欢这篇小说中的一个细节,在和阿怪一伙的游戏中,我有一次不自觉地将日本鬼子的身份转化为革命战士,在倒下 的那一刻表现得英勇无比。这一书写将孩子们的天真烂漫和游戏心态刻画得栩栩如生,与猫爷爷的欺骗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此外,《睡不着眯着》讲述了孩子们与校 园管理者之间的矛盾冲突,这一矛盾由午睡引起。史今与男孩抢睡桌子的争吵声遭到了校长的惩罚,校长将全班孩子喊到操场,命令大家睡在各自带来的凳子上,同 学们都在假寐,一场忽然而至的大雨更是令许多孩子患了感冒。后来校长还强令史今睡在办公桌上摆放的凳子上,这是一种成人世界对儿童世界的身体摧残和精神戕 害。小说的最后,史今误服了大量安眠药而进入梦乡,终究不用假寐了。这一略带悲剧色彩的结局让我们唏嘘不已,但也显示出作者对教育者的鞭挞。当然,这部作 品将批判的矛头直指管理者班主任和校长,略显直接,按照福柯的规训和惩罚理论,倘若将惩罚孩子们的命令间接由那个记录名字的小女孩来自觉地转达,文章的批 判意味将更加入木三分。

  除去上文论述的4个短篇,小说中还有《沉默的预言家》《谁也记不住的男孩》《六点半》《亲爱的弟弟》《毕业50次》5篇小说,它们可以归为一 类,体现的则是孙玉虎小说中的另一种审美特点:在书写现实经验的前提下,通过放飞想象,在小说中引入一种超越经验之外的神秘质素,使得小说呈现出某种飞翔 的姿态。例如,《沉默的预言家》写的是“我”去北极村的一次旅行经历,在小说的开头,“我”与阿怪的对话中就包含着一些蹊跷的事情,比如“我”发现自己四 次遇到坐在招财猫下的大叔,“我”清楚地知道那位穿119中学校服的女生的下一步行动,等等。后来,在火车上遇到了查票,“我”与阿乙关于逃离症的对话, 都含有神秘的色彩,小说在虚与实中来回穿梭,无疑增添了文本的张力。事实上,这篇小说也存在略微的艺术缺憾,比如作者多次在对话中嵌入生活被无形的手操控 等话语,显得过于直接,我以为,小说的最高境界应该是“象”中喻“理”,自然天成。在《谁也记不住的男孩》里,现实世界中“小皮球”、宋老师、门卫大叔等 人对阿巷的遗忘,与一个名为胡小鲜的女生对阿巷的关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神秘的是,胡小鲜是阿巷曾经救过的小狐狸,在阿巷症状严重时她选择了离开,阿巷在 与同学的交往中渐渐走出了“孤独的花园”。这篇小说触及了孩子们成长中的孤独心理,在叙述时既有写实的成分,又存在着某些超验的质素(比如胡小鲜与小狐狸 身份的重叠),它们使得小说的叙事轻盈别致。

  《六点半》写的是小孩间的恶作剧,但作者设置了一个略似巫师的卖玩偶的小贩,将朋友的失踪与玩偶间建立起某种神秘的关联性。蛋塔失踪后,我们的 嬉闹随着“我”的故意失踪而进入高潮,仿佛验证了之前“被说出名字的好朋友将变成一个玩偶继续出售”的谶语。不难看出,这篇小说的构思是非常精妙的。另 外,《亲爱的弟弟》书写了“我”对于病逝弟弟狗狗的想念,它变成了日常生活中的一种臆想,甚至干扰着“我”的生活,读来非常感人。这篇作品中有许多超验的 场景书写,但在情感的控制上稍微不够节制。作者在创作谈中对这篇小说进行了一定的反思,也是非常到位的。《毕业50次》中的想象腾飞是通过红蓝两种药丸得 以实现的,药丸成为在现实中对抗时间的一种方式,这篇小说无疑也具有某种超验的神秘色彩。

  在我看来,无论是在书写现实生活经验,还是在超越现实经验之外的想象力的腾飞上,孙玉虎的短篇小说实验和探索都是可圈可点的。因为他的作品既有 细节的支撑,也具有纯正的儿童情趣。正如作者在创作谈中提到的几处细节:《亲爱的弟弟》中“我”将信封里的钱看成是信,将孩子的乳牙当作白色的饭粒子, 《六点半》中仙草故意报出K的名字……这些都体现出作者对细部的关注与用力。我想,这大概就是孙玉虎小说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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