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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希》:沈伟对人类生灵的神性追求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11月06日10:48 来源:北京日报 曹语凡
    《声希》剧照 《声希》剧照

  《声希》依然属于观众都会喜爱的舞蹈。11月3日至5日,连续三晚在北京国家话剧院演出,沈伟把它命名为《声希之夜》——他使观众在意的不止是这场演出,更是一个城市的夜晚因为这场演出而蒙上的艺术色彩。舞台上的舞蹈是肉体的呈现,也是灵魂在艺术中的再现,对观众来说,它难以触及而又无以言喻。电影大师小津安二郎的电影让人迷恋的便是它那种哀而不伤的气质,而这种气质在亚洲人的脸孔和生活中才会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是古而有之的。沈伟的舞蹈风格多变,然而他早期的这部成名作《声希》也同样有着那种哀而不伤的气质,一种克制而理性的大气之美。

  《声希》的确是一部令人激赏的舞蹈作品,它是沈伟在西方奠定殿堂级舞蹈家地位的成名之作。在这部作品中,舞者脸上的化妆有如覆盖了一层白雪,那层白雪薄而紧密,就像经历了某个冰雪世纪。但它不会像是石膏打上去的那种雪白、坚硬面具,因为面具会使人的表情躲藏在面具的背后,会产生虚假的感觉;《声希》中的每一张脸孔都是袒露无遗的,是真实的有血肉的脸,表情宁静、虚弱、哀而不伤。每一张脸都极端的美丽,带着一种短暂、易逝、毁灭性的美。 这便是沈伟的高明之处,从外在的妆容上已经揭示了作品的主题,人在追赶自己的灵魂时,内心对俗世凡尘作一步一步的诀别,脸上逐渐呈现神性的、图腾般的表情。

  配合这张雪白脸孔的是那种高高的圆筒形发髻, 既像是唐代仕女的高髻,也像是古埃及女性的发型。这种发型和长长的曳地的裙子,让台上的舞者无形中拔高了许多,这种高度使凡人就像来自矮人国。乔纳森·斯威夫特在《格列佛游记》中描述格列佛从小人国归来之后,对现实社会的人极端厌恶,有西方评论家认为乔纳森·斯威夫特在那本书中对人类有蔑视和厌恶之感。从《声希》这部作品中,我们无法看到沈伟是否对人类有厌恶之感,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至少是在他当时创作这部作品时,对人类已经绝望(从舞台背景八大山人的《鱼》那幅画也可见一斑),也因此,他把舞台上的每一个人都拔高到凡人无法企及的地步,使它具有某种神性。

  沈伟在外在形式上的审美无疑是深刻而严肃的,但也是通俗易懂的。舞者的上半身几近赤裸,腰上束着长长的红色丝绸曳地长裙。从一开始的圆场,舞者从剧场两边相对而出,给观众留下的是舞者迈着细碎步履的背影,裙裾在身后就像是红色金鱼尾巴在摇摆,优美至极。舞者的舞蹈动作不断地加快,到了最后再一点一点地慢下来,有的舞者真像是美人鱼化成人形时踩在刀口上,每一步都是伤口,是生命的泡影。这种鱼的形象,沈伟在《声希》之后的作品《天梯》之中有大量的运用。如果说,《声希》中还有人类诀别的挣扎,一种向死而生的感觉,到了《天梯》里,那完全是人类向往的象征着美与善的天国景象。

  在第一段圆场舞蹈之后,紧接着是一段三对双人舞,舞者穿着长长的黑色“塔形”裙子。每对舞者就像是一对连体婴儿,他们的下半身在裙子里面连在一起,上半身分开来,他们或面对着面,女舞者头尽可能地往后仰,或一人搭在另一个人的肩上,视野朝着同一个方向。他们步履缓慢,他们的心灵在行走之中已经与大地融为一体,与此同时,他们又抛弃了物的世界,超然物外。这段“连体婴儿舞”表达了对爱情的向往。人的爱情终究来自血肉之躯,是肉体的结合,但它又没有明确的性意识;同时它又是灵魂的结合,是人类生灵的柏拉图意念,带着一种优雅的毁灭性。人也只有在这种爱情之中才会重生,如歌德所说“美好的女性引领人向上”。在沈伟的这段双人舞中,引领人向上的不止是女性,而是彼此。

  《声希》令人震撼的不止是它外在形式所提示的深刻主题,还有舞蹈技巧的高难度。在那三对双人舞中,肢体连接的技术难度是非常高的,不像是交谊舞中两人合抱一起,而是两个人的下半身“肢体连接”在一起,在运动过程中看上去就是一个整体。而且绝对不能用“手”来连接,完全用身体的内力、平衡、支撑去完成这段双人舞动作。《声希》的英文名是Folding,意思是经纬折叠,名字就取自这段著名的舞蹈。

  沈伟创作《声希》时才31岁,西方观众也是通过这部作品发现沈伟对主题的驾驭能力,对大作品的掌控能力和舞蹈上的非凡天赋。《声希》也标志着剧场艺术在本世纪初所达到的另一个高度。就舞蹈的意义而言,沈伟在《声希》之中所追求的还只是一种观念的秩序,一种理念,如同皮娜·鲍什,沈伟将是本世纪初剧场艺术的划时代人物。然而,我感兴趣的是在《声希》之中,沈伟对自然、宇宙、爱情、灵魂这些大主题的追问,是什么让他对爱情优雅地毁灭性地追求,又对俗世凡尘一步一步地决绝挥别,超然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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