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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光明:形成“闽派批评”的三种因素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11月03日14:24 来源:王光明

  刚才大家的发言,给了我不少启发,我也想到三点,说出来,供大家参考和批评。去年我们在北京香山饭店召开“中国现代诗歌的语言与形式学术研讨会”的时候,开了一个“会中会”,是关于“闽派批评家”的座谈会,老一辈的闽派评论家都参加了,对话的内容由我的学生记录整理,以《关于‘闽派批评家’的对话》为题,发表在《福建文学》2014年第4 期。当时我主要是招呼大家,除开头结尾外,没怎么发言。但我还是有一些想法的,借今天的机会说几句。

  我觉得所谓“闽派批评家”这样一个概念之所以成立,可能跟三种因素有关,一是历史的机缘,二是中心跟边缘的互动,三是闽派评论家确确实实有一些特色。下面我就这三个问题稍微做一些说明。

  “闽派批评家”之所以引起注意,首先是因为历史的机缘。“闽派批评”赶上了中国一个非常重要的时代。就是我们现在还常常缅怀的解放思想、改革开放这样一个时代。当时整个国家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很多旧的观念被打破。而我们的闽派批评家们,我们很多前辈,像谢冕老师、张炯老师、还有孙绍振老师,他们的壮年时期正好与这个时代相遇,知识的积累、思想的形成、创新的热情与“拨乱反正”历史要求一拍即合,可谓是干柴烈火。这也就是我为那个“对话”写的“题记”中说的“曾在一个意气风发的时代命名历史也被历史所命名”的意思,他们塑造了一个时代,也被一个时代所塑造。所以说他们赶上了非常重要的历史机缘。这个机缘,从大处说是时代;从小处看是一批闽籍批评家走上了中国文学理论批评舞台的中央。包括刘再复先生在中国社科院文学所当所长,张炯先生主持文学所当代室,谢冕先生在北大当代文学教研室当主任,这些都是中国当代文学理论批评的前沿,人们最关注的发声平台。因为有好时代,有好平台,中心与边缘的互动才成为可能。所谓“闽派批评”,不是闽地一地的声音,而是在外的闽籍批评家与本地批评家你呼我应的声音。

  这也与我想说的第二问题有关,中心和边缘的互动。敬泽书记、晶明书记到我们福建来,不要一天就走了,福建是很有特点的省份,有很多可看的东西。“闽派批评”的兴盛,也与地缘文化有关。我曾在一篇题为《与时代互动的知识分子》的文章中写过:“福建也是一块神奇的土地,被屏风一样的武夷山隔开与保护,蝴蝶一样的版图,山和海奇妙的结缘。那蜿蜒曲折的河流和跌宕起伏的道路,除给人灵性与性情的滋润外,也在不知不觉间塑造着人的坚韧;而那目光不能穷尽的大海,又让它的子民回避了山地的狭隘,保持着生命的热情与浪漫。那些被山风海潮塑造的性格,显然更认同性情而不是事功,出的多是广义的诗人而非治国平天下的人才。虽然上至宋代宰相李纲、近代的林则徐,近至当代的邓子恢、项南,福建也出现过一些口碑不差的政治人物,但比起从柳永、严羽、李贽至林纾、辜鸿铭、林语堂这样卓尔不群、特立独行的文化人物来,他们在后代人的心目中,就不那么特点鲜明了。更何况像林则徐这样的人物,本身也是一个诗人。诗人与政治人物的区别,是重视‘目的’与‘手段’的一致性,无论对待生命与‘事业’,都出自内心的需要,同时看重结果与过程,甚至更看重过程本身。”当年项南在福建念“山海经”,他念的是改革开放时代的政治经济经。而文化上的“山海经”,则是山一样的坚韧执著与海一样宽阔的胸怀。

  山和海沉淀在心灵中的那些东西,可能比我们自己所意识到的还多。虽然许多东西我们未必全部意识到,但是它沉淀在我们的血液里,变成了我们的性格和气质,影响着我们的选择的表达。我想说的是,闽山闽水塑造了我们,边缘境遇成就了我们。是的,福建处在边缘,离政治文化中心非常遥远,但边缘也有边缘的意义。因为边缘,你就得用功,就得认认真真读书和思考。我在一本书的后记中讲过我受教育的母校,许多老师学问远远大于他们的声名,这让他们的学生受益,边缘使他们不那么心浮气躁。为了回答中国诗人在上世纪中期是否能够坚持写作,如何才能既保持写作的热情又不失良知,如何只听从艺术规律和内心的召唤,不趋时、不媚俗、不随波逐流,使自己不失水准,经得住时间的考验等问题,我认真研究过蔡其矫和他的诗,得到的结论是,在那样的年代你不能在政治的中心地带,你必须自我放逐到非常边缘的地方去。

  说边缘有边缘的可能和意义,与安居一隅、与世隔绝毫不相干。相反,近代以来闽文化的特点和能够在全国产生影响,恰恰在于能够高瞻远瞩,领风气之先并与中心产生良好的互动。80年代“闽派批评”的崛起就是边缘与中心互动的见证。“闽派批评”不仅是福建场域出现的批评现象,它跟众多在京的福建籍批评家有关。“朦胧诗”论争与舒婷诗的讨论,文学研究新方法的实验与讨论,主体性问题的论争,“闽派批评”在这三场大戏中出尽风头,那个场次的演出不是边缘与中心遥相呼应?因为边缘和中心有这样一种互动,福建的批评可以在与主流的互动中得到启发,而中心也可以从具体的个案里面得到动力。当然,人不能两次踏进一条河流,现在交通条件和传播方式已经发生很大变化,许多地缘性的因素正在消失,边缘与中心对话已经呈现出新的方式和新的可能,这是我们必须意识到的。

  还有一个想法,“闽派批评”之所以被重视,是因为它有自己的特点。这方面大家谈了不少,我想补充一点的,是上一次在中国现代文学馆开会时白烨提到的一个看法,他说“闽派批评家”与其他批评家很不相同的一点,是福建出的批评家比较重视理论,有比较好的理论素养。我觉得这是非常有道理的,在我们福建,不管是哪一辈的批评家们,都比较注重理论背景,尽量不就事论事,而是注意批评对象的理论梳解,包括把系统论、控制论引入到文学批评的“新方法”的讨论,把哲学的“主体性”引入文学批评的文学主体性大讨论,都有明显的理论色彩。重视理论和方法,文学批评才会有背景、有实力、有见解、有锐气。

  历史的机缘,中心和边缘的互动,还有重视理论思辨和梳解,是形成“闽派批评”的三种因素。

  (本文根据2014年9月27日“文艺批评的变革与创新——2014闽派文艺理论家批评家高峰论坛”即兴发言整理补充而成)

(王光明 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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