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 舞台 >> 评论 >> 评论 >> 正文

分解与重构——评“二丁一笑”的《女仆》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10月30日10:14 来源:北京日报 林克欢
《女仆》海报《女仆》海报

  在今年“北京青年戏剧节”上,二丁一笑戏剧男团演出的《女仆》,让人眼前一亮。这是一台故意将荒诞剧原作打碎,与蓄意嵌入的玩笑、犬儒式的自我嘲讽,胡乱混搭在一起而仍不失为一个有机整体的好戏。

  1933年2月2日,法国勒芒(Le Mans)发生一起轰动一时的犯罪案件,一对在修道院里长大、被母亲送去当女仆的姐妹莱亚和克里斯蒂娜·帕潘,以骇人听闻的手段,用锤子、锡壶、刀子将女主人和她的女儿杀死。这桩命案引起了萨特、西蒙娜·波伏瓦、保罗·艾吕雅等文化名人的热切关注。1947年,让·热内以这一真人真事为素材,创作了《女仆》一剧,同年4月在巴黎雅典娜剧院首演。斯蒂芬·恩威、卡罗拉·沃蒂斯在《二十世纪西方戏剧指南》一书中指出:“该剧对于阶级、犯罪、欲望和权力之间关系的审视,证实了它是二十世纪戏剧文本中,具有强烈反响的作品之一。”

  2000年9月,《女仆》由中国青年艺术剧院首次推上北京舞台。导演林荫宇与舞美设计刘科栋合作,将舞台的主要景观变成一件立体的玻璃装置。由大块有机玻璃搭建的主台,构成一个既透明又与外界隔绝的幽闭空间。演员/角色在“万镜之厅”中活动,迷幻、直观而不失深刻地传递了热内式的荒诞感。

  导演采用舞台间离,让演员一再在观众面前着装、卸装,一再将表演打断。青艺演员扮演走街串巷的戏班子——戏班子扮演《女仆》——女仆扮演女主人……不同层次的扮演者与角色身份不断变换。戏中套戏,扮演套着扮演,虚假套着虚假。

  而这一次,“二丁一笑”演出的《女仆》更富创造性与现实意识。他们将原作文本、新闻素材、新添的笑料、即时录/放的影像、剪影、歌曲……统统分解成碎片,并列、交叉、重叠、拼贴,以一种突兀的混搭方式进行重构,使演出有别于原作而自成格局。

  舞台后景悬挂一幅涂抹一横道墨渍的白幕布,专供放像与投影之外别无它用;撩起幕布,舞台深处摆着一面大锣,锣声传播着幸灾乐祸的喜乐讯息,敲锣是女仆们庆贺先生锒铛入狱、“太太眼泪汪汪”的神圣仪式;台左前部简陋的小台子上摆放着一块砧板、一把菜刀,那是闹剧式地砍杀太太(一只猪蹄)的凶器;一个吊挂着塑料模特长腿的木架摆在台左底部,在舞台呈现上属于与猪蹄类似的示意同一事物的重叠语汇;台右工作平台上,杂陈着小布偶、玩具屋、摄像头、泡制椴花茶的炊具;靠后处是一个可移动的冰柜……零散的场景,破碎的构图,混杂的语汇,消解了传统戏剧统一的场景与完整的人物形象。

  演出开始时,丁一滕、丁博轩、关笑天头戴假发,面敷白粉,穿着不伦不类的粗糙布衫,毫不掩饰男扮女地坐在舞台正中,一边嘻哈玩闹地吃着花生,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太太/先生/索朗日/克莱尔/五斗橱/鲜花/连衣裙/扇子/翡翠/漆皮鞋/警察局/牛奶/泪水/化尸粉/先生/先生/先生……”毫无因果关联的破碎台词,与剧情无关的随意动作,在混淆了剧情发展的内在空间与外在空间、弄乱了故事情节的时空秩序、模糊了演员与角色的界限之后,叙述变成了东拉西扯的闲聊,扮演变成不无戏谑的黑色玩笑。台词、情节、场景、人物形象……一切都被分解了。在这里,分解既是手法,也是内容;破碎化、无序化,既是年轻艺术家对当代思想、当代生活的感悟,也是对错乱、混杂的当代戏剧所做出的反应。

  在热内的《女仆》中,当太太急急忙忙赶去会见刚出狱的先生时,扮演女主人的克莱尔坚持喝下本来为太太准备的含毒的椴花茶,以自身之死完成对女主人幻想性的报复。其深刻的荒诞性在于,以假扮的胜利宣示命运归根结底是一种彻底的惨败。在“二丁一笑”的《女仆》中,对向警方告发先生的骗局即将被戳穿的惊慌,盖过了对存在的形而上焦虑;对女主人的羡慕妒忌恨,取代了生存的荒诞。创作者舍弃了形而上的哲理思考,引入对现实、对自身的冷嘲热讽。

  在全剧末尾,丁一滕自弹自唱:“别装出淤泥而不染,别装大尾巴狼,别装你似乎还活着,你已经死亡!”在承认自我懦弱的同时,也嘲弄了这种犬儒主义的顺民心态。与女仆选择荒诞的生存与神圣的死亡不同,自认无足轻重的草民选择了逆来顺受、随遇而安。然而正是对生存境遇的自觉、对犬儒主义的嘲弄,让人们瞥见一丝良心的微弱光芒。

网友评论

留言板 电话:010-65389115 关闭

专 题

网上期刊社

博 客

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