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梅：乡村秋意

　　秋意在乡村铺展开来。

　　秋日里的田野变得疏阔开朗，没有春日拥挤的草盛花繁的气味钻你的鼻，没有热闹的姹紫嫣红迷乱你的眼，任意走上一条小路，衰草在足边延伸，鸡在啄食，羊在吃草，人皆安静地行走。遇到的花朵不多，被瘦弱的枝条擎在顶端的几朵粉色的月季，一大丛白菊开得挨挨挤挤的；最醒目的，就是黄而圆的柿子，叶子落得没剩几片，白石老人就常画柿子，水墨的叶子只寥寥三四片，柿子倒有五六个，喜气洋洋地挂在枝头。

　　土路依旧坑坑洼洼，雨后显得更加明显，凹下去的还盛着浊而黄的泥水，我知道一些草会粘着泥沾在我的脚底。稻草垛在土路边，有一人多高，垒得很厚实。下层是隔年的旧稻草，枯萎的深黄褐色，覆盖在上面的，是今秋的浅黄的轻软的稻草，随手拽几根，捆扎刚割刈的韭菜。稻田里的稻草被扎成束，竖放成一排，不时有麻雀停落在上面。

　　像韭菜这样只用弯刀割刈的还有小葱，被秋风吹得轻摇慢晃，用左手将它们拢成一束，贴着土面，锋利的刀将它们一丛丛割下，够一餐吃的了，就不再割了。留着葱根好再发。它们自有生生不息的力量，别看是秋天，它们的柔弱中自有一种韧性。

　　与小葱毗邻的是大蒜，葱是幺妹，那蒜就是长兄，长得颇有君子之风。蒜要拔，寻那些挤生在一起的蒜，拔去一两棵，腾出地方，剩下的会长得更粗壮。只有你懂得，深谙自然之道，它们也才默然回报你。靠近根部晃几下，蒜根在土里松动了，顺势就拔上来，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再抖一抖，将根部的泥抖回泥土上。

　　扁豆架和丝瓜架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哪些叶子属于扁豆，哪些属于丝瓜。丝瓜的花开到仲秋，已经没有底气，难得看见几朵碗口大的，有的索性没有气力打开了。有的丝瓜才一拃长，还歪歪扭扭的，有那么一两根长丝瓜挂在藤上，大概是留着取出丝囊洗碗用。扁豆的花和豆似乎争着比谁更紫，扁豆紫得油亮，有的扁豆几乎整个儿都是紫的，但也不全是，还有半紫半绿的，嫩绿的，或者绿上着一抹紫意的，一架扁豆上色泽各异。不管扁豆们怎样走秀，花儿一心一意地紫着，紫得极其秀气，想起“满架秋风扁豆花”，真是眼前之景极朴实的写照。

　　棉花更是富有童心，老顽童一般，别看叶子枯卷着，枝上的棉桃咧着嘴，像遇到开心事似的，笑意难掩。更有意思的是，枝上竟有各色的花，浅嫩的黄，娇美的红，可是等到结棉桃，又统统变成柔软的白棉，看过去，已经让人感受到它们的暖意。更有暖意的，是已经剥好的晒在匾中的棉，云朵一般，在村子的屋前空地上。

　　不堪看的是荷塘，一片零落，荷尽已无擎雨盖，的确如此，让我不忍走近，只远远看那些塘边的芦苇，被秋风吹白了头呵，它们将沧桑之美演绎到极致。

　　在这样秋的原野上，目至天边，心无旁骛，似乎自己也成了一棵临水而生的芦苇，在秋的气息里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