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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达,美人鱼的幻梦(沈大力)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10月15日14:07 来源:中国作家网 沈大力
弗里达作品《多萝黛·海尔自尽图》弗里达作品《多萝黛·海尔自尽图》
弗里达·卡洛弗里达·卡洛

  2007年,墨西哥女画家弗里达·卡洛诞辰100周年之际,记者路易·艾赫南德斯曾说:“几十年间,人们习惯于称弗里达为‘迭戈·里维拉之 妻’,但一个时期以来,人们给这对夫妇换位,称迭戈·里维拉为‘弗里达的夫婿’。”可见,弗里达的影响惊人地扩大,超过了里维拉这位同毕加索和康定斯基齐 名的“著名墨西哥壁画大师”。这其中,美国艺术史家海登·赫雷拉1983年发表的《弗里达·卡洛传》,凸显了这位残疾女子与厄运抗争的悲剧色彩,呈现西方 文艺中的“奥菲丽亚现象”。

  笔者通过《弗里达·卡洛传》的法译本开始关注弗里达的绘画艺术。记得她1946年绘的一幅《无题》画上,有一尾仰靠神鸟的美人鱼,给人印象特别 深刻,从而将女画家本人的不幸同丹麦童话家安徒生笔下的“海的女儿”联系起来。在安徒生的童话里,小人鱼到人间寻找幸福,为了能到陆地行走,小人鱼乞求女 妖给她服了一剂毒药,使鱼尾一分为二,成了女子的双腿。但是,双脚触地要承受剧痛。她踩着满地荆棘,无望地走上了寻觅王子的爱情之路。像小人鱼一样,弗里 达在少女花季之年就遭厄运,留下终生残疾,无时无刻不受旧伤复发的折磨。因为残疾,她心爱的“王子”不断在外拈花惹草,造成夫妻感情深处的裂痕和钟情女子 心灵的内伤。多少个孤寂的夜晚,弗里达躺在病榻上,怅望夜空,渴想自己生出翅膀奔赴群星之会。

  按照“大海之子”、作家巴特里克·赫莱特-马丁在《海上卡普里岛》一书中提供的辞源考据,“人鱼”本系“最明亮的星光”之意,不幸坠入海中,原 是一种贬谪。赫莱特-马丁还考证,人鱼生活在卡普里岛,歌声比缪斯的吟唱更美妙动听,因此招来了缪斯的嫉妒,后者将她们流放到卡普里的玛里纳·彼格拉悬 崖,唱歌迷惑航海者,阻止他们通过。如果有一名海员走脱,人鱼们就得死去。在《奥德修记》里,希腊盲诗人荷马叙述了尤利西斯途遇美人鱼的历险,许多美术家 描画其场景,展示美人鱼受挫化成礁石。法国诗人马克斯·雅各布有诗云:“请你告诉我,/美人鱼唱的什么歌?/竟让希腊海员从船舷倾身,/手中的桨停止划动 碧波……//往昔动人的旋律,/曾经回响多少遍?/赞颂爱的皓齿歌仙,/今朝为何不见?”

  带着弗里达的“人鱼与神鸟”图,笔者到那不勒斯市区看奥诺弗里欧·布契尼雕塑的麦赫格里纳美人鱼和乔万尼·达诺拉设计的“人鱼喷泉”,又从那不 勒斯乘滑水快艇到达“人鱼岛”卡普里寻梦。女艺术家安娜-玛丽亚·蓬德拉诺特意在卡普里塑造出从浪涛中浮上礁石顶角的守望海女,还在岩石上镶了一块青铜 碑,铭文曰:“青铜塑像的力量,/让你的眼里/再无脆弱生命的无常;/让你看到/无比美丽的景象。/我将跟你一样,/天长地久把美人鱼端详。”

  卡普里岛上,礁石岸遍布海浪拍击的岩洞,这些岩洞被称为“蓝洞”、“绿洞”、“白洞”、“玫瑰洞”等等,传说都是人鱼出没的洞穴。画家爱德华- 约翰·勃英特曾去探索“白洞”之谜,归来后画了一幅《风暴冲击的白洞》。看着爱德华-约翰·勃英特所画人鱼躺在波涛袭来的“白洞”里,我自然想到弗里达于 1932年画的一幅素描《梦,或幻想自画像》,赶紧取出随身带着的《弗里达·卡洛画册》,翻到那幅画与勃英特的作品对照,一时深受触动,感到弗里达做的正 是人鱼的幻梦。

  法国象征派诗人阿贝尔·萨曼曾于1893年在《美人鱼》一诗中释梦:“人鱼唱歌……/那已是畴昔的典故。/执著的追求者/在宁静的港湾找到归宿,/渴饮美人鱼樱唇的甘露,/恒久萦绕着梦幻的薄雾。”

  看来,耽于梦幻的美人鱼在俗世人海是难以畅游的,弗里达名作《多萝黛·海尔自尽图》是最好的说明。多萝黛·海尔是到人间寻爱的另一个“人鱼”, 美色胜过伊丽莎白·泰勒,一时红极上流社会,在被《名利场》杂志捧上天后,竟于一日凌晨从摩天大楼高层纵身跳下,惨死在坚硬冰冷的柏油大马路上。多萝黛曾 天真地以为美国罗斯福总统的政治顾问哈里·赫普金会娶她为妻,但后者却与总统的密友卢·麦茜结婚。被欺骗后,美人走上了绝路。这红颜薄命的惨剧,多么像安 徒生笔下小人鱼的厄运。据海登·赫雷拉披露,《多萝黛·海尔自尽图》,是弗里达在得悉里维拉在外依翠偎红,决定与之分手时画的,难免顾影自怜,将悲情转寄 在多萝黛身上。

  我曾写作小说《夜空流星》,讲述俄罗斯女子伊丽莎白·德米特里耶娃的悲剧。在小说中,我将这位被革命吞噬的“革命儿女”比喻为安徒生童话里的美 人鱼,引起法国女记者安娜-玛丽·麦赫吉耶的联想。她就我撰写的弗里达·卡洛传记《美人鱼之厄》采访我时,告诉我美人鱼是墨西哥古老传说里敬奉的偶像,弗 里达·卡洛就是这种偶像的化身,在墨西哥全国深入民心。在墨西哥,人们不称她“卡洛”,都亲昵地叫她“弗里达”。安娜-玛丽觉得从某些方面来看,弗里达极 像我写的俄罗斯女郎伊丽莎白·德米特里耶娃,一样都是美人鱼族群,死于追求人类美好理想的路途中。

  我写弗里达传记历时6年,因国内教学任务繁重,主要是抽旅居国外的闲暇,断断续续下笔的。因书中涉及人物众多,一时难以查清,曾几度辍笔。记 得,传略《寄言》部分是在蒙特利尔大学图书馆翻阅了相当多有关弗里达·卡洛的生平资料和绘画作品研究起稿,回到北京后完成的,已经描出了这位墨西哥女画家 的概貌,其他分述章节则是旅居在世界各地时写就的。

  选择写弗里达·卡洛传记,还是出于一种“人鱼情结”。而今,巴黎在举行弗里达·卡洛及其夫婿迭戈·里维拉两人的画展,还连年不断在舞台上演出 《弗里达的生涯》,我翻开手头的弗里达绘画集,凝视许久她画的人鱼,再掩卷静思,仿佛听见了墨西哥女画家的声音,说她离开了人世,永远不再回来。然而,她 却把自己用一腔心血绘成的一幅幅动人魂魄的自画像留给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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