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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代女性命运的揭示(张彍)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9月26日09:23 来源:中国作家网 张 彍

  从《徽州女人》到《徽州往事》,再加上《美人蕉》,即通称的“徽州女人”三部曲,“再芬黄梅艺术剧院”和韩再芬在黄梅戏改革与创新的道路上一步 一个脚印,越走越扎实。从适应当代观众欣赏的角度来说,黄梅戏作为音乐唱腔不甚繁复的戏曲剧种,善于化歌剧、话剧等戏剧元素为己有,体现在这两部“徽州女 人”的戏中是比较成功的。《徽州往事》在舞台设计、人物念白等方面,既有戏曲与话剧的融合,更有很多大胆、突破性的创新。就戏曲文本而言,两部戏中的“女 人”由封建固守到自由独立,实现了由传统向现代的转变,不仅戏剧冲突有所加强,其剧作的思想境界亦有很大的提升。

  《徽州女人》和《徽州往事》这两部同属徽州题材的系列作品既有相似之处,又有很大差异,而后者既是前者的某种延续,对于女性命运的理解和剖析,又呈现出思想的升华。

  两部戏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以女性为主角,把目光放在对女性悲剧命运的揭示上,表现出旧时代在“男尊女卑”的社会现实下女性的生存状态,引发人们对 妇女命运的深刻思考。无论对艺术家还是评论家而言,“女性”都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对于女性的探讨实际上是对人性的思考和探索。在中国漫长的封建岁月中,女 性始终是一个被遗忘被忽视被奴役被压迫的无助群体,她们中的绝大多数一直处于沉默的状态,不会也不被允许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和愿望。无论是锦衣玉食的 贵妇,还是饥寒交迫的贫女,无一不是作为男性的附属品而存在,丝毫没有社会地位和独立人格。《徽州女人》中的“女人”连名字都没有,便是剧作者独具匠心的 安排:她只是一个符号。

  从男权社会下女性的生存困境这一角度来看,《徽州女人》中的“女人”和《徽州往事》中的舒香所遭受的悲惨境遇,都是由于单纯的性别因素所带来的 伤害;但如果从女性本身的主观视角来看,“女人”和舒香在遭受不幸之后的态度和行为却是截然不同的。“女人”在长久无望的等待中消磨了青春,连公婆都不忍 心让她再空等下去,悉心为她找个好人家改嫁,可“女人”明知男人逃婚出走,却还沉浸在自我编织的美好梦境中,仍然期盼——“到那天,我的夫君回家转,你妻 我时刻守在你的身边”,憧憬着传统的“红袖添香夜读书”的生活。不难看出,“女人”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全身心地交付给丈夫,而这种交付正是中国传统女性的 不二选择。畸形的伦理道德使这种选择既无奈又有一定程度的“自觉自愿”,这才是这个角色以及她所代表的千千万万个旧中国妇女的真正可悲之处。而到了《徽州 往事》,人物的心理和行为都发生了变化。舒香同样是一位矜持守礼、洁身自好的传统女性。最初,她也时刻以封建道德标准来要求自己,这从剧中的很多情节上都 能够得到印证,比如在序幕中,老更夫深夜送信,舒香没有下楼开门,而是从楼上垂下一个吊篮,让老更夫把信放在里面。这一细节的设计,为观众展现了一位端庄 持重的保守女性形象。 但与“女人”不同的是,舒香并非一味地被动退让,而是在关键时刻作出自主的选择。在等待无望后,面临含冤入狱的危险,她勇敢地离家逃难;得知丈夫死亡的 “确凿”消息后,又艰难地作出了改嫁的决定。这都是舒香较“女人”进步的一面,也使《徽州往事》不仅仅作为《徽州女人》同类题材的简单延续,而是更符合 “这一个”人物的真实性,也契合了时下观众的审美心理。

  无论《徽州女人》还是《徽州往事》,其主角的命运都没有逃过“等待”二字。“女人”在成亲当日就得知丈夫离家出走的消息,却心甘情愿地侍奉公 婆、操持家务,在虚妄和期盼中等待了大半生,虽然最终等来了离家35年的丈夫,可他已在外娶妻生子,“女人”的美好期盼终成镜花水月。《徽州往事》中的舒 香也有类似经历,但她的“等待”更加曲折离奇。新婚60天后丈夫汪言骅外出经商一去10年,就在舒香接到汪即将回家的书信时,满心欢喜的她等来的却是一具 棺材,强忍悲痛办完丧事又被官兵抓去顶罪。在押解途中,舒香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胆识逃过一劫,后来经罗有光搭救,做了罗的填房才暂得平安。几年后“已死”的 汪言骅突然回来,面对两个男人的“雍容揖让”,舒香愤然离家出走。

  同样是等待,为什么“女人”等待的结果如一潭死水,而舒香等待的结果却掀起了狂涛巨澜?从客观上来看,这与她们所处的时代背景和社会现实有很大 关系。“女人”虽独守空房但生活平静,没有受到外界的打搅和干预,所以她可以静静地等、长久地等;而舒香所处的时代却充满了官患匪患,不允许她平淡安谧地 生活下去。由此看来,舒香比“女人”更具备出走的条件。《徽州女人》中的丈夫是个读书人,而“女人”却大字不识,连丈夫的书信都看不了。从女性解放的角度 来看,“女人”们应该勇敢反抗,寻求新的生活和幸福,但她们却无一例外都选择了默默等待,哪怕等来的是丈夫带着另娶的妻子回来,也可以强颜欢笑地迎接新 人,表现出宽容大度的一面。之所以这样,缺少觉醒意识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女人”们没有获得经济的独立和自主生存的能力。她们即便出走,其结 果也如鲁迅所言,“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与“女人”不同,《徽州往事》中的舒香不仅识文断字,而且颇具经济头脑和管理才能,在丈夫离家 经商的10年里,她把一个大家庭管理得井然有序。这在剧中多有体现,最典型的莫过于那场精彩的“算盘舞”。新年将至,账房先生向舒香报账,热烈诙谐的“算 盘舞”不仅体现出女主人公与丈夫即将久别重逢的喜悦,更从侧面展示了舒香的精明能干和持家有方。正是因为她具备这样的才干和头脑,才没有像“女人”一样苦 等半生而毫无反抗意识,更不会像传统戏曲中的贞洁烈女们一样或自杀或出家,两个男人的“礼让”令她羞愤交加又沉痛不已,她毅然选择出走并发出了“生命礼教 谁更强……女人一生为谁忙?”的慨叹。可以说,舒香的这一走,宣告了一个传统女性的真正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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