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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沛德:一路相伴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9月24日15:00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束沛德

  《文艺报》诞生于新中国成立前夕。从它诞生之日起,我就是它的忠实读者。多少年来,在为繁荣文学跑龙套的路上,《文艺报》与我牵手同行,是我情投意合的旅伴。

  1949年9月25日《文艺报》正式创刊之日,正好是我迈入大学门槛之际。那时尽管囊中羞涩,但还是省吃俭用,挤出一点钱订阅了一本《学习》杂志和一本《文艺报》。在大学期间,我曾写信给《文艺报》“文艺信箱”专栏,反映自己在习作中遇到的题材狭窄贫乏、语言枯燥无味的苦恼。时隔不久,就收到编辑用秀美的文字写来的两页回信,引导我更多了解、熟悉自己周围的人和事,并多读中外文学名著。

  大学毕业前夕,我填写的工作志愿:一是文学编辑,二是文艺理论研究,三是党的宣传工作。《文艺报》是我心驰神往的一个去处。最后我被分配到全国文协,恰好和《文艺报》是一家人。我们同在东总布胡同22号的会议室开会、听报告,同在22号地下室的一个食堂用餐,也在同一个党、团支部过组织生活。这样,《文艺报》一些年轻编辑很快成了我新结识的朋友。

  跨进文协门槛,我从1952年冬开始为《文艺报》写稿。开头是结合我参与的工作、文学活动写一些消息报道,如《全国文协组织第二批作家深入生活》《全国文协组织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学习》;同时也写了《作家应当关心当前的作品》等短评。当时我所在的创作委员会秘书室担负着阅读新发表、出版的作品,定期(每季度一次)向作协主席团汇报当前创作情况的任务。我在阅读、研究中发现了新人佳作或值得探讨的创作问题,就写成评论文字送到近在咫尺的《文艺报》编辑部。得近水楼台之便,那几年我先后在《文艺报》发过评介闻捷的特写、何为的散文、张有德的短篇小说的文章。特别是1956年、1957年先后在《文艺报》发表的题为《幻想也要以真实为基础——评欧阳山的童话〈慧眼〉》《情趣从何而来——谈谈柯岩的儿童诗》两篇文章,使我与儿童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前一篇文章引起了有关童话体裁中幻想与现实关系的讨论;这场讨论持续达两年之久,多少活跃了当时儿童文学界学术论争的空气。后一篇文章得到评论界、儿童文学界很多朋友,包括作者柯岩在内的肯定和鼓励。当年《文艺报》副总编辑侯金镜对我说,文章写得不错,从作品的实际出发,作了比较深入的艺术分析,抓住了作者的创作特色。他鼓励我沿着这个路子走下去。有的评论者认为,此文对儿童情趣的赞美和呼唤,“深深影响了一代儿童文苑”。由于这是最早评论柯岩儿童诗的一篇文章,又被评论者认为是“有一定理论水平的作家作品论”,因而它不仅被收入《中国儿童文学大系·理论(一)》《中国儿童文学60年》等十多种文集或评论选集;而且时隔半个多世纪,在柯岩逝世后,那份“柯岩同志生平”中仍然提到我“当时就对柯岩的儿童诗给予了很高评价”。这是我没有料想到的。

  正因为发表过这两篇多少有点影响的文章,当我进入作协领导班子后,1985年初作协书记处在研究工作分工时,由于班子成员中没有专门从事儿童文学创作、评论的,时任常务书记的唐达成在会上说:“沛德50年代就在《文艺报》发了一些儿童文学评论,近些年仍然关注儿童文学,由他分工联系这方面的工作比较合适。”同事们都表示赞同,这样就把我推上了儿童文学组织工作的岗位。1986年至2007年,我当了20多年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负责人,为发展儿童文学略尽绵薄之力,这不能不感激《文艺报》发的两篇文章给我带来的机遇。

  我不能一味讲成功和机缘,避而不谈失误和挫折。我在反右斗争中的表现和遭遇,也是与《文艺报》紧密相连的。1957年整风运动开展后,在“大鸣大放”高潮中,我在《文艺报》发了一篇访问长春几位老作家的长篇报道。这篇批评文艺领导存在教条主义、宗派情绪,表达了作家心声的文章,在反右斗争中却成了我“替右派鸣锣开道”白纸黑字的证据。原本被看作患有“右倾顽症”的我,当反右狂风袭来前后,又随波逐流,在《文艺报》发了两篇批判文章:一篇批秋耘的评论《刺向哪里》;一篇批丁玲的散文特写《记游桃花坪》和《粮秣主任》。在大风大浪中的左右摇摆,正像前些年我在《我也当过“炮手”》一文中所反思的:“私心杂念不可有,看风使舵不可取,违心之事不可为,明辨是非最可贵。”每当想起自己当年也曾加入挥舞棍棒的行列,至今依然感到深深的愧疚。

  十年浩劫,《文艺报》被迫停刊。待到1978年7月《文艺报》复刊后不久,随着作协恢复工作,我也由河北调回中国作协。此时,曾有一次到《文艺报》工作的机会与我擦肩而过。事情是这样的:我回到作协,冯牧找我谈工作,说是决定让我到《文艺报》阅读、研究作品,拟一些选题,组织评论文章,自己也可动手写一些文章。说实话,这是符合我的心愿的。当然,也有点忐忑不安,毕竟业务荒疏了多年,归队不久,能否胜任,不太有把握。冯牧觉察出我面露难色,当即热情地鼓励我:你50年代就为《文艺报》写文章,还是有基础的,熟悉一段情况,是不难胜任的。正当我准备到编辑部上班时,事情发生变化,组织上突然通知我先参加一段中国作协落实政策的复查工作。待开完三次作代会,中国作协成立了创作联络部,时任中国作协党组副书记的李季斩钉截铁地对我说:同冯牧商量了,决定让你到创联部工作,去《文艺报》工作的事以后再说。没有商量余地,去《文艺报》的愿望终于化为泡影。我是学新闻的,又爱好文学,《文艺报》似是最适合我的工作岗位。多少年来,我注意到《文艺报》造就出一批又一批能干、出色的编辑、记者、评论家,那可真是一个出人才的地方啊!我这辈子没能去《文艺报》,至今还引以为憾哩!

  没能如愿去《文艺报》,但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我分管儿童文学工作后,与《文艺报》的联系却越来越密切了。

  1986年6月中国作协主席团通过的《关于改进和加强少年儿童文学工作的决议》中提出:希望各文学创作、评论刊物经常选发一定数量的儿童文学作品及有关儿童文学的评论文章。中国作家协会主办的《文艺报》《人民文学》等刊物在这方面应起带头作用。在这之后不久,儿童文学作家刘厚明当面向我建议:“听说《文艺报》明年要扩版为周报八版,该建议他们每月拿出一块版面出儿童文学评论专刊,千万别错过这个机会!”他的倡议与我不谋而合,在党组、书记处会议讨论《文艺报》改版计划时,我一再申述出这么一个专刊对推动儿童文学理论批评的好处,此事得到了包括《文艺报》主编谢永旺在内的中国作协领导班子成员的一致支持。当1987年1月《文艺报》扩版为周报八版,并开始标明报纸为中国作家协会主办时,1月24日由冰心老人题写名称的“儿童文学评论”专版就应运而生了。在第一期上我还写了题为《窗口·桥梁·苗圃》一文,表达了我对专版的期望。从创刊至今,27年间,这个专版已出了300多期。该版出满100期之际,我曾写过一篇《十年辛苦不寻常》。诚然,在它的成长道路上曾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麻烦,特别是在市场化大潮的冲击下,一度萎缩,陷入困境。但《文艺报》历任总编和编辑部同仁坚韧不拔,攻坚克难,还是苦苦支撑下来了。我也曾为它的生存、发展,在一些场合不止一次地呼吁过。尽管人微言轻,也还是多少起了点作用。如今它每月两期,按时出刊,占一整版,作者也有不少新面孔,可说是处于历史上最好时期。这个专版是儿童文学园丁十分珍惜、勤于耕耘的一块园地。

  在我的文学生涯中,可说是对儿童文学情有独钟。《文艺报·儿童文学评论》专版的问世,给我为儿童文学鼓与呼提供了一个颇为难得的平台。这么多年,我在专版上发表过或长或短的文章可能有三四十篇。其中有宏观扫描的,如:《新景观 大趋势——世纪之交我国儿童文学扫描》《为新中国儿童文学勾勒一个轮廓》等;也有对金波、樊发稼、刘先平、曹文轩、秦文君、郑春华、黄蓓佳等作家评论。还有回忆、怀念儿童文学前辈或兄长张天翼、陈伯吹、严文井、金近、郭风、刘厚明等的散文。近些年我差不多已养成一个习惯:每当写出有关儿童文学的文章,总要考虑一下是否先投寄《文艺报》。发出稿子时,也总要向编辑表明:能登就登,千万不要勉强,让你们为难;如不合适,告我一声就行。有时为避免近水楼台、频频亮相之嫌,我有意识地把一些自我感觉还不错的稿子投向其他报刊了。《文艺报》的历任编辑,在交往、合作中,我深切感受到他们的敬业、热情、平易与细致。

  我不是那么勤奋,也没写出什么有特色、有分量的文章。但《文艺报》编辑部对我的写作成果,可说是一向关注、支持的。每当我出版一本新书,总会发消息或评论。早在90年代初,就在显著位置发过彭斯远的《批评是为了发展——束沛德儿童文学研究漫议》,对我的评论见解和特色作了简洁的概括。当我的散文集《岁月风铃》、评论集《束沛德谈儿童文学》出版后,《文艺报》不仅及时刊发了召开座谈会的消息,还发了多篇评论文章。评论家陈辽就先后写了题为《束沛德的岁月风铃》《儿童文学园地里的守望者》的文章。散文集《龙套情缘》、评论集《守望与期待》、随笔集《红线串着爱与美》问世后,吴然、李东华、陈中天等都发过评介文章。两年前,《文艺报》还发了史伟峰写的专访《乐此不疲地鼓与呼》,记述了我从事儿童文学评论的历程和感悟。朋友们热情评说,为我鼓劲、加油,激励、鞭策我在文学路上继续前行。

  岁月如梭,转瞬之间,迎来了《文艺报》65周年华诞。我面前放着一本封面发黄、书页上水渍斑斑的《文艺报》(1—13期)合订本,周刊16开,每期12—16页,那是1949年5月4日至7月28日作为全国文代会筹委会和一次文代会的机关报出版的。我清晰地记得,在上海上大学期间,星期天到福州路逛书店,无意中发现了这本刊物。这个合订本留下了《文艺报》呱呱坠地的身影。当年它并不引人注目,如今已成为稀缺的、弥足珍贵的史料。我的一个书柜和书房一角还堆满了从创刊至今的全套《文艺报》。多少年来,生活动荡,工作调动,经历了几次举家大搬迁,不少心爱的报刊杂志都先后忍痛处置了。惟独这份完整的《文艺报》,我始终爱不释手,难舍难分。

  面对今日的《文艺报》,我想,这份历史悠久、传达文学界声音的报纸,同样面临一个与时俱进、开拓创新的问题。如何使之更好地顺应时代大潮、贴近文艺实际、满足读者需求,努力做到坚守文学品质又富有鲜明特色,丰富精粹又生动亲切,是必须要面对的课题。作为一个老读者、老作者,我默默地、真诚地期待着、守望着。但愿它越来越为广大读者所接受和喜爱。不管怎样,我始终不渝,会让这个真挚的旅伴,陪我一起走完漫长而平凡的人生路、文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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