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是诗语王国的“管家”吗？

——陈仲义《现代诗：语言张力论》研讨会略记

　　“月出皎兮，佼人懰兮” ，抑或“举杯邀明月” ，这是古时的月亮；“月如砒，月如霜，落在谁的伤口上？ ”这是今人的月亮。现代诗发展近百年，对于现代诗的研究一直跌跌撞撞。古诗有韵味说、意境说、境界说等综合了诗之美的观点，现代诗却一直缺乏一个统领性范畴。厦门城市学院教授、诗评家陈仲义十年写诗，三十余年做诗歌研究，从长久的实践中敏锐地抓住了一个词汇：张力。从一个词开始，他构建出了一个现代诗歌理论的王国。8月，由南京新诗研究所、《青春》杂志社、诗生活网站等主办、柔刚诗歌奖组委会承办的陈仲义《现代诗：语言张力论》研讨会在鼓浪屿举办。

　　何为张力：张力是通向诗意的永动机

　　张力(Tension)并不是诗学概念，而是更多地用于物理学中。首先将张力引入诗学的也不是陈仲义，而是艾伦·退特，退特用内涵和外延来解释张力，为张力诗学打下了第一块基石。此后又有沃伦、布鲁克斯等进一步推进，张力被确定为诗歌的本体论。1981年夏天，陈仲义读到李英豪的《诗歌之张力》 ，一下子被击中，张力就像一颗种子进入了他的意识之中。1985年，他写出第一篇关于张力的论文后，一发不可收拾。三十年如一日，张力的大厦拔地而起，关于张力的第一部诗歌专论诞生。陈仲义说，他对张力范畴所做的推进工作就是：在新批评的基础上，将张力确证为关系主义的产物，重新对张力进行了界定，并把张力提升为了诗歌文本内部的“总管家” ，起协调统领作用。在他看来，优质的现代诗语来自语感与语义偏离的浑然合成，是来自所指与能指离散间的独特张力。“张力是诗语活动中局部大于整体的增殖，诗语的自洽能力以最小的‘表面积’获取最大化诗意。 ”

　　张力有很多种。某一天，陈仲义忽然下意识地写出了十几种张力：跨越式张力、蹦床式张力、断裂张力、空白张力、悬疑张力、宕开张力、虚实张力、临界张力、合成张力、散装张力、集束张力、节奏张力、错位张力、搭配张力、形异张力、排列张力……张力正是对立因素、互否因素、异质因素、互补因素等构成的紧张关系结构，它不是简单的对立统一，而是诗语内部多个层面、多种成分、纷繁的“织体” 。张力如网，将诗歌紧紧包裹。境界、意境、韵味等是静态的，是诗意的另一种说法，而在陈仲义看来，张力则是通向张力的引擎和永动机。诗的不可释义与无限延展，诗的瞬间爆发和即时漂移，诗的透明抵达又深不见底，诗的平易近人却难以会意，无不是张力在“作祟” ，一首诗就是一个张力场。诗意的浓郁寡淡，取决于张力的强弱。张力越大，诗意则越浓。

　　张力论评价：借西洋的外壳，来孵中国经验的蛋

　　诗人多多曾说：我只写有张力的诗。成都市作协副主席、诗人柏桦引用这句话来肯定诗歌中的张力。他认为，张力是词语构成的紧张性，陈仲义能够抓住这个亮点用几十万字写成“张力论”专门来讨论，是难能可贵的。

　　陈仲义曾说，他的张力论是借西洋的外壳，来孵中国经验的蛋。而张力也并非西洋文论的专利，老子《道德经》中“有无相生，长短相接，高下相倾，音声相合，前后相随” ，已经是张力论的先声。中国古典诗歌中惯用的“反常合道” 、“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等，都体现出张力的若干构成。哈尔滨师范大学副教授、诗评家陈爱中也指出，当下中国面临着怎样把西方理论中国化、形成中国独特批评体系的机缘，陈仲义用中国化之后的张力论来解读中国汉语新诗是非常有意义的。广西民族大学副教授董迎春强调，张力命名的探索与实践丰富了现代诗的理论建构，张力语言论这张诗语地图，将西方文论的概念与范畴有效地融注于“现代诗”的汉诗写作与形式诗学的勘探，勘探了诗语生成的内部结构，也彰显研究者清醒而深刻的忧患意识与文化立场。 《诗建设》主编、诗评家胡伟泉也认为，张力接近现代人对世界的理解，因而也非常有共鸣。中国现代文艺很大程度是西方影响下的变体，张力论体现了东西方文化的合流。

　　“张力论为诗歌写作者提供了某种指导。 ”诗人梁雪波这样认为。也有诗人现场指出，写诗需要炼词、炼句、炼意，诗人写作时未必考虑到张力， 《现代诗：语言张力论》对写诗有借鉴作用，诗歌必须是张力以后的平衡，张力不是目的，最终要达到的是平衡。诗人胡弦刚刚获得第22届柔刚诗歌奖，他也指出，张力是自然形成的，不是刻意为之的，但有时为了诗歌整体效果，要学会控制，不能让张力过大。陈仲义在书中也对大量的中国现代诗歌做了具体细读分析，诗歌如何才能有张力读之一目了然，较易为诗歌创作者接受。

　　与会专家学者也提出了相关建议，如南京大学副教授、诗评家李章斌认为，张力只是个比喻、隐喻，陈仲义张力论是否有点把张力概念无限拉大之感？是否要限制张力的边界值得考量。东南大学王珂教授指出，陈仲义在张力理论运用研究上长处是作品分析感受力强，对中国诗歌的现场很了解，但是在借鉴中西方理论方面还需要进一步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