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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那么功利地想要记录时代变迁”

——专访青年戏剧导演黄盈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9月10日10:09 来源:中国艺术报 高艳鸽

导演黄盈

  “一次依靠直觉和天性的创作” ,黄盈这样介绍10年前写《枣树》剧本时的状态。这部由他编剧、导演的京味儿话剧8月份登陆国家话剧院剧场,并于9月4日至10日再次上演。 《枣树》根据10年前北京卫视《第七日》栏目的一则新闻改编:北京胡同里的一个大杂院面临拆迁,把院里的一棵长了几十年的枣树当做老伴儿的何大妈,想留住 这棵树。剧中,枣树最终是否留住了,黄盈给了一个开放性的结尾。但大杂院里的几户人家最终各奔东西,一种生活方式随之结束。 《枣树》讲述了拆迁前这里发生的家长里短,平淡、琐碎而热闹。这是曾在大杂院里生活的黄盈想留住的记忆和美好。

  “你家吃顿肉,一个院里的人都知道”

  兄弟两人带着媳妇儿在院里吵架,开出租车的单亲父亲会和女儿闹矛盾,嫁出去的女儿因为被丈夫打要闹离婚。要拆迁了,有人背着母亲要假离婚,有人 偷偷搬砖开始私搭乱建以获取更多的补偿款。 《枣树》里讲述的10年前北京杂院里几户人家的生活,承载的是黄盈自己对于杂院时光的记忆。

  生于上世纪70年代末的黄盈,曾在两个杂院里生活过。那时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感觉都是美好。“小时候挨了打跑出去,院里的奶奶会保护你,她跟 你没有血亲,但会拦住父母对你的一顿教训。 ”“杂院生活非常有意思,大家被迫靠得很近使得没有秘密,你家的事儿别人都知道,你家吃顿肉,一个院里的人闻着味儿都知道了。 ”黄盈说,“这好像是一件坏事儿,但它也有另一面,比如邻居老奶奶炖的肉特别好吃,她会送给相好的邻居一起品尝。这其中人情的温暖就显现出来了。 ”

  在话剧《枣树》里,开场就是院里的关家二弟要结婚,借了开出租的邻居的车当婚车。10年后黄盈再回头看当年的生活,发现当时的日子其实挺苦的, “大家的生活条件都不是特别好,那辆婚车,只不过就是一辆夏利出租车” 。但让他感慨的是大家苦中作乐的生活态度:“一种非常草根的聚居生活状态,但所有的人在这里过得有滋有味的,吃着炸酱面有点儿滋味儿,就觉得今儿一天过得 很美。 ”当时在剧本里记录下这些事情时,黄盈没觉得那些日子苦,现在他觉得那种苦中作乐的乐观精神在今天依然非常重要。

  去年黄盈又去奶奶的杂院里生活了一阵子,他发现尽管还是几户人家住在一个院里,“但每一家都把门户闭得很严,互相之间很少走动,甚至不知道邻居 是谁” 。今年夏天, 《枣树》排练期间在北京史家胡同开新闻发布会,因为到场嘉宾太多,椅子不够坐,黄盈就带着演员们去附近的邻居家借小马扎、小板凳。“一开始感觉很难有勇气 去敲每家每户的门,怕大家不是那么容易接触,但一旦敲开门说明来意后,其实每个邻居都很热情,不吝于把椅子借给陌生人。 ”这次排演《枣树》 ,黄盈就是希望通过讲述10年前的美好,唤起大家心中温暖相处的力量和人情味儿,“就像我们那天敲开邻居的门一样,它是一个契机,让我们发现,其实我们可 以靠得很近,可以打开彼此的心扉” 。

剧中,何大妈(王亚军饰)向枣树告别

  “枣树其实是一个意象”

  话剧《枣树》的舞台设计可圈可点,几乎呈现了一个北京大杂院的完整原貌,但那棵牵出很多人情感的枣树,没有出现在舞台上。写剧本时,黄盈原本是 想在台上放一棵枣树的,但随着剧本的完善,他越来越不希望枣树出现。当年他看到《第七日》的新闻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可以化作人与树之间的情感,在 一个人即将离开一个地方时,会关注树,“这看起来非常有诗意,又特别朴素和真实” 。

  “每个人心中都有无法割舍的美好。 ”黄盈说,“枣树其实是一个意象,我不希望让大家看到舞台上有一棵具象的枣树,它长成这样或者那样。大家可以去想象,它存在于每个人心里,你愿意把它想成 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就像我们的演员,在舞台上抬头看着第四堵墙外的这棵枣树,是形成了他们心中的美好,观众随着他们的表演,也会产生自己心中的美好。 ”

  剧中的何大妈,是黄盈把记忆中的几个邻居奶奶的形象结合到一起创作出来的。“她们精神矍铄、非常利落、腰板很直,能给孩子温暖,给大家力量。 ”这次为排演话剧,黄盈找到了曾经居住在史家胡同,后来经历拆迁改造从平房搬到楼房的居委会王大妈。她给他讲以前的故事:小时候是孩子头儿,孩子们都会跑 到她家去玩,钥匙也放他们家,现在这些孩子们大了,不住在一个院里了,但每年春天大伙儿还是会聚会。家搬了,距离远了,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因此变淡。 “我们的经济迅猛发展,价值观变成经常拿钱来衡量一件事,比如留住一棵枣树要花多少钱、留住有没有意义。但有些事情恰恰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就像我们的情 感。 ”黄盈表示。

  创作京味儿话剧,是因为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身为北京人的黄盈,其编剧、导演的《枣树》 《卤煮》 《马前马前! 》构成了“京味儿三部曲” ,在这几部剧里,他记录城市变迁,聚焦时代变革中普通人的命运,表达对现代化进程中逝去的美好事物的留恋。“我们的现代化进程,其实是一个从农业文明向商 业文明迈进的过程,这其中我们受到了商业文明带来的新的价值观念的冲击。 ”黄盈说,“ 《枣树》记录北京大面积的城市化改造,老百姓从大杂院搬到楼房; 《卤煮》是讲改革开放30年北京城的变迁。在这其中,都能读解出我们30年的飞速发展给人们带来的道德观念和价值观念的变化。 ”在他看来,有时候我们步子走得太快,把觉得不太珍贵的东西扔了,等发现它们的珍贵时,这些东西已经丢得太久,捡不回来了。他希望通过这些作品来记录和追 寻它们。

  作为年轻创作者,在这个时代创作京味儿话剧,黄盈称自己做的,“是本分记录时代变迁中的人,不管他们是贫穷还是富有,是有能力的大人物,还是默 默无闻的草根,他们都是有尊严地活着的一群人,有鲜明的生活态度” 。他希望记录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在时代变革中观念的变化。做到了这点,也就做到了新的时代环境下为京味儿话剧赋予新特点。

  “从元大都定都开始,其实北京就是个移民城市,只不过原来发展的速度比较慢,所以积淀下来,大家的共识就是北京人是什么样的,北京文化是什么样 的。 ”黄盈发现,改革开放这30多年来,城市迅猛发展,人口的流动性变大,如今已经很难区分土著和新北京人。“一般我们认为京味儿只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发挥 出来的,其实如今北京的文化变得更加多元多样,趋向于更加开放、更加海纳百川。 ”

  所以,在他看来,这是时代赋予北京文化的一部分。他创作京味儿话剧的出发点,是因为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但在真正创作的时候,他并没有那么功利地 想要记录时代变迁,记录这种变迁折射出了什么,而是出于本能的创作冲动和表达欲望。比如《枣树》 ,小时候他住的杂院里没有枣树,所以会去外院偷枣,他特别希望自家院里那棵树是枣树。当他创作时,记忆中胡同里的那些叔叔、爷爷、奶奶、发小们的形象,就 成为原型,“把他们结合在一起,去表达,自然而然地就把他们的生活记录下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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