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不仅只有《狂人日记》”

《少年Pi的奇幻漂流》作者扬·马特尔接受本报专访

　　扬·马特尔，生于1963年。写有《赫尔辛基罗氏家族的幕后真相》、《自我》、《斯蒂芬·哈珀在读什么》等多部著作，其中《少年Pi的奇幻漂流》获多项殊荣。

　　(资料照片)

　　凭借《少年Pi的奇幻漂流》获得国际权威知名文学奖——布克奖的加拿大作家扬·马特尔，曾经创建了他自己称之为“世界上最寂寞的读书会”。该读书会曾经连续5年每周寄一封信给时任加拿大总理的斯蒂芬·哈珀，每封信谈论一部文学作品，并附赠该作品样书一本。意想不到的是，由这101封信集结而成的《斯蒂芬·哈珀在读什么》出版后成为了一本畅销书。最近，借译林出版社出版该书中文简体版的契机，记者通过电子邮件采访了扬·马特尔，请他对书中提及的文学作品特别是中国的文学作品，以及他是如何确定文学作品书单、书单的价值等话题发表自己的看法。

　　“西方会更加了解中国文学”

　　文汇报：这101封信中有一封是谈论中国作家鲁迅的作品《狂人日记》的，您的朋友查尔斯·福伦高度评价《狂人日记》为“中国的托尔斯泰、雨果的小说”，“鲁迅的短篇小说真正孕育了20世纪20年代的中国现代文学”。然而1誜101这个比例表明中国文学在西方世界还是“小众”文学，这样理解对吗？

　　扬·马特尔：你提到的这个比例除了反映了我本人的局限和无知之外，不说明任何问题。世界上有许多创造了伟大文学作品的伟大国家，中国是其中一个。事实上中国文学不仅只有鲁迅的《狂人日记》，但好书太多了，所以我从读者的角度出发只选择了一本。就更多的作品来说，老舍的小说《骆驼祥子》与约翰·斯坦贝克的作品《愤怒的葡萄》具有相似的道德力量，而钱锺书的小说《围城》可以比拟为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上海版。金庸的武侠小说可以与赞恩·格雷的西部小说以及约翰·福特的电影相匹配。

　　但如果真的要谈论关于中国文学的地位这个问题，我会说目前还不具备应有的认知度。由于种种原因，西方读者所知晓的一些中国作家的名字并非中国现当代文坛的主流作家。而另一方面，中国的语言文字和文化传统都与西方国家有巨大的差异，在两者之间搭建桥梁的难度不小。但是，假以时日，随着中国的日益开放，随着各方面情况的改善，西方会更加了解中国文学。

　　“通过虚构故事说出现实真相”

　　文汇报：《斯蒂芬·哈珀在读什么》这本书中谈论到的这些作品体裁各异。您当初是如何决定这些作品的先后顺序的？调配这份“菜单”时内心持有的原则或者倾向性是什么？

　　扬·马特尔：实际上，你看到的这本书里的书单就是按照我寄书给哈珀先生的先后顺序来排列的，大部分是随心所欲的。

　　多样性是我首要考虑的。不仅要包括小说类，还要包括诗歌选集、戏剧剧本、儿童读物，等等。唯一我想避开的是非虚构类。因为我想要保卫的是作家虚构描摹现实的技巧，通过这种技巧，人们看待现实的眼光会变得更加具有穿透力。我们通过虚构故事来说出现实的真相。但因为毕竟不是所有虚构的都是现实里可能发生的事，对一些缺少想象的人来说，就会认为这些事情不是真的。即便这种人一生都在亦步亦趋、逐字逐句地读书，他们的脑子也永远是封闭的。

　　在我的第21封信，谈论斯蒂文·加洛韦著的《萨拉热窝的大提琴手》时，我谈了一些自己筛选书籍的想法。我对哈珀总理写道：“我倾向于给您寄类似小说这样的虚构文学，因为它们对人生有更加深入的阐释。一本伟大的俄国小说，比如托尔斯泰的小说，比一部伟大的俄国史更具广泛的影响。因为你会觉得某种程度上前者讲的是你自己，而后者则事关他人。所以，这是我选书的第一准则：虚构类作品。”如果一个读者忽视虚构类读物的重要性，就可能导致把幸福单纯理解为物质的幸福。毫无疑问，一个人需要最小限度的物质来维持生存和慰藉，但是那是不够的，一个人也是若干种灵性的共同体，是一种文化的存在，而不仅仅是一个需要被填饱的胃。

　　“充分丰富的选择是前提条件”

　　文汇报：在世界上许多国家，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份“销售书榜”面世，大型书展上也会有类似的购书指南，更不用说专门出版的各种书单类书籍。我们似乎不缺少“读书指导”，但是仍然不满足。您如何理解这种现象？

　　扬·马特尔：每一本书都是一种活色生香、使人沉迷的生活。生活中最大的智力乐趣，就是和另一个人谈论你们同样读过的一本书。读者们渴望看到源源不断的书单出版，因为这可以促进更多关于书的讨论。在阅读和分析每一本书的过程中我都十分享受。但是大体来说，我并不承担指导性。我乐于见到读者愿意读什么就读什么——“高雅趣味”的还是“中产趣味”的，或者“低等趣味”的？谁在乎！任何一本好书都能让你的心灵瞬间被点亮，前提条件是你拥有充分丰富的选择。

　　文汇报：对您本人来说，什么样的书最终可以留下来，影响一代又一代的人？

　　扬·马特尔：对于我开具的这份书单来说，它反映出我的喜好与口味。我对书籍的选择超越了国界和语言的界限。我希望向人们展示：文学语言是多么丰富、多彩，既滋养心性，又能改变人生。对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来说，除非你能碰到一个真正不错的导师，或凑巧有过见大世面的经历，不然我想除了读书这个法子之外，没有谁能够变得更聪明，能够对发生在周围的一切茅塞顿开。阅读的乐趣还在于，你读的书不可避免地会将你引向更多的书，就如同地图会带你奔赴更远的旅程。

　　如果我的小说《少年Pi的奇幻漂流》里有些自传色彩的话，我更像是那只树獭而不是Pi,一本好书如同挂满了各种各样树叶的树，我倒挂在上面，任书籍浇灌、滋润着我的梦想，我虽读得很慢，但持之以恒。

　　本报记者 吴越

　　■相关链接 扬·马特尔推荐书目(部分)

　　第1本书《伊凡·伊里奇之死》列夫·托尔斯泰著

　　第2本书《动物农场》乔治·奥威尔著

　　第3本书《罗杰疑案》阿加莎·克里斯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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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本书《沃森一家》简·奥斯汀著

　　第12本书《鼠族》阿特·斯皮格曼著

　　第13本书《杀死一只知更鸟》哈珀·李著

　　第14本书《小王子》圣-埃克苏佩里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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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本书《狂人日记》鲁迅著

　　第82本书《格雷岛》约翰·斯特夫勒著

　　第83本书《卡里古拉》阿尔贝·加缪著

　　第84本书《尼克尔斯基》尼古拉斯·迪克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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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本书《焦土之城》瓦迪基·穆阿瓦德著

　　第101本书《追忆似水年华》马塞尔·普鲁斯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