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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山山:再上高原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7月31日09:44 来源:裘山山

漫画:李楚翘漫画:李楚翘

  摘要

  在西藏,边防军人的故事总是很多。但我听到的这一个故事,是边防军人亲友团的。

  某一年阳春三月,一个新婚的军嫂从四川进藏探亲,请了两个月的假,想好好跟丈夫聚聚。她丈夫在聂拉木下面的小镇樟木。不料一到拉萨,她就被剧烈的高原反应击倒了,住院整整一个星期。出院后从拉萨到日喀则走了三天,这就耗去了10天。哪知当她好不容易从日喀则坐长途车到聂拉木时,遭遇了春天的暴风雪。大雪整整下了六天,去边境的路彻底中断。她就在这个荒凉偏僻的小镇上住了半个月。直到四月份道路开通,她才抵达樟木。那时离她出发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她在樟木呆了二十多天,留下一周作为返回的路程。

  其实我很不喜欢回答这个问题:你进藏多少次了?每次我都含含糊糊说,十几次吧。因为,即使不跟西藏军人比,在我们成都军区,进藏几十次的大有人在,甚至一年就跑六七趟的也大有人在。若是跟西藏军人比,哪怕是今年的新兵,我也弱爆了,十几次累计起来也不过一年,真没什么可吹的。

  不过我也有我的优势,那就是跑的地方多。尤其这一次,我带了6个人一起进藏,被戏称为“师徒七人西天取经”。我们兵分三路,昌都,山南,日喀则。我去了日喀则,并选了一个从没去到过的边境小镇:樟木。好让自己在行走地图上多插一面旗。

  1

  樟木

  我去了很多次日喀则,但始终没到过樟木。

  樟木是中尼边境的一个小镇,也是个历史悠久的通商口岸。海拔只有2300米,青山绿水,完全不像西藏高原。我从日喀则一到樟木,呼吸就顺畅了,脑子就清醒了。难怪樟木边防连的指导员跟我说,我们在这里很幸福。他说的幸福,是相对于他原来所在的岗巴营,那里海拔4700米,完全是另一个不宜人类生存的世界。

  曹德锋长了一张娃娃脸,说话总是带着笑意。西藏的紫外线没让他变黑,但已经有了“红二团”。虽然从军龄上说我是老兵他是新兵,但就进藏而言他可是老西藏,已经15年了。我问,你八几年出生的?他看我拿个本子在做笔记,就说,我是八二年出生的,但你就写八一年吧。我问为什么?他说当兵的时候年龄不够,我自己改大了一岁,档案上现在都是八一年了。

  如此,曹德锋是17岁入伍的,而且是背着父母偷了户口本去报名的,而且是主动要求到西藏部队的。那是1999年。说到动机很简单,一是他三叔是军人,给了他很多向往;二是家里困难,当兵可以给父母减轻负担。当武装部把通知发到他家时,他父母大吃一惊。父亲很生气,母亲却开明地说,去吧,男孩子,闯闯也好。

  可是这个“闯”,却非同一般。在日喀则新兵训练的三个月,曹德锋苦到哭,给父母打电话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住土坯房,高寒缺氧,这些都不够列入苦的名册。每天顶着风沙训练,摸爬滚打,曹德锋的胳膊和膝盖都受了伤,依然一瘸一拐地参加训练。怕老兵骂他装蒜。后来胳膊上的伤口化脓感染,血水渗透了棉袄,才得以去卫生队包扎。曹德锋伸出他的双手给我看,个个都指头关节偏大,他说,这是在沙砾地上做俯卧撑做的,变形了。

  这么苦了三个月之后,甘也没来,新兵训练结束,曹德锋直接被分配到日喀则海拔最高的边防营:岗巴边防营。驻地4700米,是一个我去了绝对睡不着觉的地方。由于文化程度高,人机灵,他当了通讯员兼文书。第二年便申请考军校,去了分区举办的文化补习班,即高考复习班。曹德锋在补习班名列前茅,对于考上军校信心满满。

  但是,挫折再次降临。上面忽然说,他的档案有问题。原来,当兵体检的时候,一个医生给他填体检表,把学历写成了初中,曹德锋看到了及时纠正说,我是高中。那位填表的医生满不在乎地随手将“初中”二字涂掉改成高中。就是这么一涂,变成了“档案有问题”。因为,组织上有理由怀疑是他自己改的。

  负责补习班的干部很同情他,说给你三天时间吧,你打电话让家里想办法去改过来。曹德锋说,我上哪里去想办法?我父母都是农民,我一个当官的也不认识。而且,那个时候通信联络也非常不便,找个人都找不到。他只好眼睁睁地错过了高考,打起背包回到连队。

  听到这里我真是觉得又心酸又生气,那个可恨的医生,真可谓草菅人命啊。同样是高考,同样是医生,我的命运要比曹德锋好太多。我当年作为战士高考,考上了,体检时查出肺部有阴影,怀疑为浸润性肺结核。复查的那位医生看着我的X光片说,姑娘,照理说我该把你打入另册了,但你考得真不错,不上大学太可惜。这样,我现在不写诊断,给你半个月时间你去治,治好了说明是肺炎,治不好那只好认了。我千恩万谢,回到部队打了半个月的青链霉素,果然好了,果然是肺炎,于是进了大学。

  其实曹德锋不甘心的,不仅仅是当两年兵就回家这一点。

  成为士官的曹德锋,开始进行他人生的第二场战役,即成为一名军官。既然通过考军校成为军官的路,被档案上一个潦草的涂改堵死了,那他就走另一条路:从战士直接提干。

  这条路非常艰难,不亚于攀登珠峰。有几个硬杠杠是必须满足的:入党,当班长,立两个三等功,加上民主评议。曹德锋开始默默地一样一样地努力。这个农民的儿子,没有任何背景,也没有任何人生导师指引,全凭一股子本能,开始了攻坚战。当兵第三年他调到了生产营任司务长(相当于班长),连队的生产建设在他的努力下一举成为先进典型,立了一次三等功,并且入了党。接下来,他代理排长,管理有方,工作成绩突出,再立一个三等功。这期间的艰辛和努力,我这一百字远远不能表达其中的万分之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本书也许可以替他表达一下。

  2005年,曹德锋作为优秀班长,终于直接从战士提干了,整个分区就四名。他终于打赢了这场他主动发起的进攻。

  2

  聂拉木

  樟木是属于聂拉木县的,故从日喀则到樟木,必经聂拉木。

  聂拉木县海拔4300米,就在318国道旁。距离县城30公里处,也有个边防连,和樟木那个连是兄弟。最初我们没打算去。坦率地说,它太艰苦了,我如果只是去路过一下,对不起连队,如果住下来采访,又吃不消。

  可是没料到,我最终还是去了,为了氧气。

  氧气这个词,只有在西藏才会被频频提起。你若在成都,在北京,在上海,谁会想到氧气?它因为无所不在而显得无足轻重。但是在西藏,氧气这个词是凸显在人们生活中的,尤其凸显在每一个进藏的人的生活中,通常它会和“缺”或者“吸”一起组成常用词。

  在我前十余次的进藏经历中,缺氧的感觉并不强烈。记得上世纪90年代那会儿,我一到拉萨,就会借辆自行车在大街上闲逛。现在这记忆已成为我的“好汉当年勇”了。有人问我,是不是你经常去西藏就没有高原反应了?我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年纪越大反应越厉害。真是很奇怪,是不是因为年轻,就自带几分氧?上了高原可以反刍?

  前面我说,樟木青山绿水,完全不像西藏。但还有一句话必须补上,那就是抵达青山绿水的路程是很西藏的,必须翻越两座海拔5千米以上的雪山,一路上全是光秃秃的山峦和沙砾地,看不到一点绿色。缺氧,干燥,气紧。

  去的那天,我们到达5280米的嘉措拉山顶时,大家都顶着大风下来拍珠峰。我也很激动,天气好,珠峰仿佛近在眼前。可是我刚咔嚓两张,忽然就站不稳了,眼前发黑。残余的理智让我连忙爬上车,快速解开缠绕在氧气瓶上的塑料管,把管子对准鼻孔。哪知驾驶员过来说,里面没有氧,出发前来不及灌。那一刻真的很绝望。

  没别的办法,只能立即下山。下山后到了岗萨,也就是老定日县城。陪同采访的分区聂干事急忙跑到街边的小店去买氧气,两罐像灭害灵那么大的圆筒,我抱着圆筒迅速吸入,几分钟后就感觉胸口没那么憋闷了。同行的年轻女作家纪莹连连说:红了红了!她说的“红了”是我的嘴唇,刚才我的嘴唇一直发黑。聂干事,纪莹,加上司机小蔡,三个人同时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你吓死我们了!

  若吓死他们,我肯定已临近死亡。当时我脑子里忽地想起一个朋友说的事,他们去攀登珠峰,返回时,一个同伴走着走着就倒地而亡。心脏在缺氧的时刻,不知何时就会到达极限,因极限而崩溃。

  最难受的时候我想,若真在这里发生什么事,就太给他们添麻烦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让他们往哪里送?当然我也想,真要报销就报销吧,也许很痛快。

  心有余悸的聂干事提议,我们还是到聂拉木边防连去休息一下吧。因为前面还有一座海拔五千米的雪山。以我过去的习惯,不打算采访人家的话就不去打扰。但彼时已经顾不上了。

  一进到那个连队指导员的房间,我就躺倒在了沙发上。躺倒的原因还有腰疼,我的腰椎已经出问题一个月了,怎么也弄不好。指导员叫来军医(但凡独立驻守的边防连队都配有军医),军医除了让我吸氧没有其他招数。只是氧气瓶比我在车上用的大很多,像发导弹,让人心安。我告诉他我喘不上气,憋闷,他很淡定地说,就是缺氧导致的高原反应。

  他早已见惯不惊了,高反是他们的家常便饭,甚至是他们亲友团的家常便饭。我躺在沙发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对纪莹说,你赶紧采访吧。纪莹就和连长指导员聊了起来。指导员张良,汉族,连长普珠,藏族。两个八零后小伙子,都已戍守西藏十年以上了。这一路上,我见到好几位藏族青年军官,他们有个共同点,总是笑眯眯的,露出一口白牙,普通话很标准。

  在西藏,边防军人的故事总是很多。但我听到的这一个故事,是边防军人亲友团的。

  某一年阳春三月,一个新婚的军嫂从四川进藏探亲,请了两个月的假,想好好跟丈夫聚聚。她丈夫在聂拉木下面的小镇樟木。不料一到拉萨,她就被剧烈的高原反应击倒了,住院整整一个星期。出院后从拉萨到日喀则走了三天,这就耗去了10天。哪知当她好不容易从日喀则坐长途车到聂拉木时,遭遇了春天的暴风雪。大雪整整下了六天,去边境的路彻底中断。她就在这个荒凉偏僻的小镇上住了半个月。直到四月份道路开通,她才抵达樟木。那时离她出发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她在樟木呆了二十多天,留下一周作为返回的路程。

  我无法想象,如果是我,一个人在这个偏僻的举目无亲的高寒缺氧的小镇上住半个月,会是什么感觉?绝望?伤心?还是愤而离去,打道回府?所以听到这个故事时,我一个劲儿追问:这次探亲没影响他们夫妻感情吧?那女人见到丈夫时哭了吗,抱怨了吗?讲故事的人说,没有,她见到丈夫时只说了一句,你们太不容易了。

  在我常常自认为很坚强的时候,总会有人让我自惭形秽。

  我一边吸氧,一边听故事,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茶几上有两瓶漂亮的绿色植物,是蒜苗。瓶子下面是白生生的整齐的根须,瓶子上是郁郁葱葱的叶片。上下都跟他们的内务卫生一样整齐划一。

  我问指导员,谁种的?指导员说是他种的。我立马请教:加营养液了吗?他说没有,就是清水。我连忙拍下来它们,发在微信圈里,并告诉大家,这是我见到过的最美的室内盆栽,海拔4300米的蒜苗。

  半小时后,我们告别聂拉木边防连,继续出发。再翻越一座海拔5000米的山去樟木。在西藏,5千米以下的山不能算山,所以,这座刚刚挨边儿5千米的山,羞涩得连个路碑都没有。我四处打听,才知道了它的名字:拉隆山。下山,就再也没山了,全是沟。从海拔5千米一口气下到海拔2千米,简直就是往氧气瓶里走。

  晚上八点,我们进了“氧气瓶”樟木。

  我在樟木住了三天,真的叫休养生息。

  3

  定日

  何海斌斜斜地靠在越野车旁,跟几个走过他身边的藏族小学生打招呼,逗他们,小学生嘻嘻哈哈地反过来逗他。我一眼看见,心里一动:如果不是那身衣服,他可真像个土生土长的西藏人。黑黝黝的脸庞,加上一副自在的神情。

  何海斌是拉孜县人武部政委,上校军官。他的另一个身份是诗人。所以,当我在路上发生严重高反,被同行的三位坚决阻止继续往前走时,他立即说他来接我回去。

  所谓“往前走”,就是去海拔更高的边防团;所谓“回去”,就是返回日喀则。我自然是服从了。

  我们的线路是这样的:从樟木出发,经聂拉木、岗萨、定日,拉孜,最终到日喀则。定日是中间站,我们便停下来吃午饭。当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我很饿。

  定日海拔4300米,是去往珠峰必经的县。换句话说,珠峰就在定日县境内。所以定日的旅游口号是,到定日看珠峰。定日又分老定日和新定日,前面我们经过的岗萨,就是老定日。

  对于老定日,我有着极为深刻的记忆。

  那是上世纪80年代末我首次进藏,和另外三位部队作家一起,坐了辆老式北京吉普去樟木。当车子开到老定日时,坏了,轮胎漏气。我们便在老定日唯一一家修车店补胎。等补好了轮胎,师傅告知我们没电充气。他扔了个打气筒给我们,让我们自己打。于是在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我们开始玩儿酷,用自行车打气筒给汽车轮胎打气。我们五个人是这样分工的,男的每人打100下,女的每人打50下。凭我们的一双手,还真把轮胎给打足了。年轻真是好,我吭哧吭哧打了50下一点儿事儿没有。不过等我们继续前行时,更多的问题出现了,水箱漏水,发动机故障,我们只好打道回府。于是,樟木这个著名的边境口岸,我迟到25年后的今天才得以抵达。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何海斌听,他哈哈大笑说,我当时要是在,一定不让你打。我说,你那时候在哪儿?读中学吧?他说是,读高中,我1991年进的大学。

  1995年,即将大学毕业的何海斌,幸运地遇到了西藏部队去学校招收军官,他立即报名,过五关斩六将,穿上了军装,来到高原。在教导队集训三个月后就当了排长。因为思乡,他在笔记本上写了些关于边关和故乡的短句子,被领导无意中瞥见,立马作为写作人才,弄去当宣传干事了。以后他又回连队当指导员,又上机关当股长,又回营里当教导员,又到机关当科长,上上下下,始终都在艰苦的日喀则地区,那张黝黑黝黑的脸就是明证。樟木的八零后指导员曹德锋,就曾经是他的部下。

  可是,等我们在拉孜人武部面对面坐下时,他居然木讷得要命,啥也说不出来,路上的那个话痨不知哪儿去了。我只好回家查资料,一查还查到了。何海斌在岗巴营任职期间,光是带队巡逻就150多次,行程近两万公里。行万里路的同时读万卷书,他的阅读量很大,凡是关于西藏的关于军事的书都喜欢读,由此带动了整个岗巴营,他们营党委是全军先进基层组织,是中央军委命名的“岗巴爱国模范奉献营”,他本人还是西藏军区的优秀党员,立过一个二等功,三个三等功。像戏曲里唱的:是一个好呀么好青年。

  4

  拉孜

  到达拉孜是下午四点半,第二天,何海斌带我浏览拉孜,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仿佛身后跟着的不是内地来的中年妇女,而是个西藏小战士,气喘吁吁的我,又在拉孜人武部坐下。刚喝了两口何海斌泡的滇红,屋子里就进来一个结结实实的汉子,一张脸极为充分地体现着西藏紫外线的威力,黑而亮。他笑眯眯地说裘老师你好,我叫周联合。原来,他就是拉孜人武部的周部长。

  周联合也是七零后,外貌没有何海斌那么挺拔。我马上注意到他的嘴角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就问,你嘴上的疤是到西藏落下的吗?

  其实我问的时候,完全是没话找话的心态。所以他回答的时候,也是一副闲聊的口吻:

  是的。我当班长那年,有一次执行任务,遇到了歹徒,居然冲过来夺枪!我马上就跟他们拼命。老子心头想,我兄弟四个,就是光荣了爹妈也有人养。结果就挨了这一刀。

  用那句俗话说,我当时就震惊了。

  我追问,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把他们制服了。

  那你呢?

  我送到医院缝针呗。医生打麻药之前我就问,你这麻药会不会影响面部神经?医生说,会有一点儿。我说,那就别打麻药。结果把老子痛惨了!里面缝了12针,外面还缝了8针。

  原来,这是个有着严重英雄情结的军人。他曾有两次机会进机关工作,都被他自己放弃了。他说,我喜欢和兄弟们在一起的感觉,不喜欢虚头巴脑的事。

  我们一起走出房间,正午的阳光赤诚热烈到让人受不了。我往树荫下躲,周联合却站在白热化的中间地带,脸上滋滋冒汗。他指着眼前一座不长一棵树一棵草的山对我说,我觉得我们男人就应该像这座山一样,坦坦荡荡,毫无遮掩。

  我说,你这么喜欢西藏,以后回内地了,一定会很想念的。

  他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当我离开这片土地的时候,我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但我一定会回头多看几眼。

  我的眼眶一下湿了。

  按他的句式,我也想说,当我以后想起拉孜小城的时候,一定会想起这座没有一点儿绿意的山,和仰望山的周联合。

  作者简介

  裘山山,祖籍浙江。1978年开始文学创作。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我在天堂等你》、《春草》等4部,小说集《白罂粟》等6部,散文集《从往事门前走过》等6部,长篇纪实散文《遥远的天堂》《亲历五月》等2部,长篇传记文学《隆莲法师传》等2部,以及电影剧本2部。作品曾获得鲁迅文学奖,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冰心散文奖,四川省文学奖,巴蜀文艺奖以及夏衍电影文学剧本奖等若干奖项。现为《西南军事文学》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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