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斤澜生前爱收藏酒瓶 曾专门辟出一面墙展示

　　林斤澜先生已过世5年，至今怀念，不觉忆起他的喜好——收藏酒瓶。不过，他的收藏与他作文章时码放文字一样，怪异。

　　收藏一般总要有个说辞：或以全取胜，或系列化占先。犹如体操比赛，单项、全能均可夺冠。酒瓶若全，可以洋洋大观；若系列，单酒型就可以分出白酒、黄酒、洋酒、色酒等很多专题。而他收藏的标准是看着不顺眼、没特点的不要，而且随收藏随扔掉。扔的原因很简单，没地儿。

　　这倒不是他早时住房紧张，而是不愿意让它们与书争地。林斤澜不是藏书家，但在几十年的文学创作中。用过的书有五六个书柜。即使是这样，还有许多书堆放在写字台上或是地上，哪一本也舍不得扔。幸好住的是楼房，不用担心反潮。至于报纸杂志实在没办法，只能割爱。

　　以前，我曾在他家的柜子上发现过一个酒桶式的酒瓶，当时觉得形象逼真，吃惊不小。过些天再看时，那个地方已被别的酒瓶所取代。林斤澜笑着说，就连十几年前收集的第一个酒瓶，现在也早已不知下落。

　　最初收藏酒瓶是源于好喝酒。不知是浙江温州潮湿，还是天生体质，年轻时的林斤澜酒量颇大，平时无客，独饮每天也要一二两酒。白酒、黄酒都喜好，洋酒也不反感。在喝酒的进程中，他发现改革开放后的酒瓶有了变化。先是商标，后是形状，再后来材质也发生变化。商品意识越来越强，酒在各个领域里展开了竞争，酒瓶的新款层出不穷。人们在酒的包装上费尽心机：陶、瓷、瓦等材料的酒瓶形态万千。所以，早期收藏的玻璃酒瓶已被淘汰。后来的包装更进了一步，不单是款式，还要讲究“口彩”。比如把酒瓶做成元宝，春节走亲访友，就代表了恭喜发财，大吉大利的含义；把酒瓶做成老寿星，送给长辈就有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祝福。符合了顾客的心理，酒也就有了市场。应该说，酒瓶记载了我国市场经济从简单到成熟的过程。

　　有的酒瓶本身就是工艺品。有一次他打开酒柜，先拿出一瓶“女儿红”，慢慢打开纸盒包装，瓷瓶上的图案是天女散花。内容很俗，而放在酒瓶上就有了雅。又拿出了陶制的“神鼓”，形状古朴别致，鼓的两面贴上了红纸，带出了喜庆的感觉。他蹲下，从酒柜的最底层拿出了扁而方的盒子。打开盒子是一个竹制半圆形的内包装，半圆形的盒面是用一条条的竹子穿制而成，很像古时的竹简。打开盒面，露出了贵州产的“安酒”，谁也想不到，酒瓶竟然是一个精致的戴着头盔的头像，深褐的颜色，瓶口开在脑门上，很艺术，使人想起了京剧的脸谱。这种头像源于古代祭祀，是少数民族喜闻乐见的傩戏面具。

　　有的酒瓶在设计上很有突破。可能是因为孔府家酒的原因，山东产的酒瓶大都是坛子状。但有一种酒瓶很特别，橄榄球的形状，瓶口处有四个耳朵，可以穿绳，很像古代打水的瓶，既古朴，又现代，有一种中西合璧的味道。

　　后来，他搬进新居，地方宽敞了，装修时专门辟出一面墙，做了架子，展示酒瓶。就在那时，我以这面展示架为背景为先生拍了照片，酒瓶衬托着笑容，先生非常满意。随手拿过那年的《北京文学》，封面照正是先生，然后说，比这张笑得还自然。我想，可能先生当时正得意于那面展示架。

　　许多朋友看过林斤澜先生的酒瓶赞叹不已。有人劝他转向收藏瓷器，既好玩又获利。他却觉得收藏酒瓶的妙处恰恰在于没有经济因素的缠绕。酒瓶也无所谓真假之别，不必为它劳神鉴定，更无升值贬值的分心。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瓶子里还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