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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怡,著名电影、话剧表演艺术家。生于1922年,与白杨、舒绣文、张瑞芳并列抗战大后方重庆影剧舞台“四大名旦”。她参演的《铁道游击队》《女篮五号》《青春之歌》《海外赤子》等影片被几代观众熟知和喜爱。2009年获第18届金鸡百花电影节“终身成就奖”。
印 象
一位老艺术家的开朗与豁达
在第17届上海电影节开幕前的一天,记者见到了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秦怡,在本届电影节获邀的嘉宾中,她是年纪最大的艺术家。
依然是慈祥的笑容,依然是美丽的银发,秦怡老师精神矍铄,思路敏捷,在整个采访过程中没有一点疲倦之态,让人很难相信,她已是92岁高龄。
在中国,秦怡的名字家喻户晓。在她几十年的电影生涯中,塑造了太多的经典形象,新中国成立之后,她被周恩来总理誉为“中国最美丽女性”。秦怡 说,直到今天,想起她参与拍摄的这些电影,仍会让她感动。特别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后,作为革命文艺工作者,她有幸参加拍摄了《青春之歌》《林则徐》《海外赤 子》《女篮五号》《铁道游击队》这些让观众喜闻乐见的影片,更是她从影生涯的骄傲。
秦怡认为,电影艺术是时代的代表,是能够说话的历史。她希望年轻人在看现代大片的同时,也抽出时间去看看老片子。在她眼中,看老片就是看历史, 很多老片都反映了当时历史条件下的现实,比如反封建,比如爱国主义,等等。在今天来看还是有着很重要的意义。在她心中,一部好的电影作品就是一段历史的真 实记录,“因为电影是活的,里面的人物是活的,所以展现的历史也是活的。”
说到老片,秦怡特别提到她在1949年拍摄的电影《母亲》,这部由著名电影人石挥导演的影片让她感慨颇深。在这部电影中,她从48岁演到70 岁,这种年龄跨度的出演,当时可谓令人震惊。2009年上海电影制片厂成立60周年,上影厂特意选择了这部经典电影为嘉宾放映,很多第一次看这部影片的观 众都站起来鼓掌,那个场面让秦怡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中年患病、老年丧子,一生经历了无数坎坷的秦怡,总让喜欢她的观众为她心痛。然而,当看到这位老人依然坚强地出现在银幕上,观众又不禁在心里为 她加油鼓劲。秦怡说她是个想得开的人,一个人只要想得开,一切不如意都会变好。“人的思想和身体是连在一块的,思想上如果想不开,肯定会吃不下饭,就会影 响身体。遇到困难我就会想,为什么要吃不下饭,自己已经倒霉了,还要不吃饭?思想上有一些忧虑啊,有一些不开心的事,就自己分析一下,值得为这些事情忧虑 吗?当然是不值得。思想没有杂念,身体才会好。病来了,就好好地找医生去看,看不好,也不要有太多负担。人最后都是要死的,想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秦怡还有一部戏没拍完,她要保持身体健康,保持乐观。“不能把戏拍到一半自己就完了,这样对不起观众,也对不起制片人,至少今年到明年,我身体还不会有问题,请大家放心来投资。”这就是秦怡,一位老艺术家的开朗与豁达。
当编剧写出正能量
记者:您是很有成就的老电影艺术家,为什么还要在九十高龄时动笔写电影剧本《青海湖畔》,并且要亲自参与拍摄?
秦怡:拍了一辈子电影,内心会有写剧本的冲动。我16年前就有了写电影《青海湖畔》剧本的计划,这是我听到的真人真事,这个故事在我的心里存放 了很多年,我要在有生之年把它写出来。我是在青海气象局老局长那里听到的,老局长写了很长的一篇文章,发表在当地报纸上,我看了之后非常感动。一边看,一 边流眼泪,我觉得这个题材真的很好。不过我也一直在犹豫,已经有了报告文学,再改编成剧本是不是合适?后来我写了初稿交给青海气象局的老局长,他看完后召 集很多工作人员,针对这个剧本开了一个座谈会,认真讨论剧本的内容和结构。会后他们总结了一份纪要给我,也给了我很大鼓励。也可以说,这份纪要给了我创作 的勇气。
记者:您在《青海湖畔》这个剧本中讲述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秦怡:这个电影讲的是修建青藏铁路过程中一个感人的故事,我在里面扮演一位女工程师。修建青藏铁路是我们国家上世纪50年代决定的事情,到70 年代才在青海气象局的组织下,成立了几十个组,轰轰烈烈像上战场一样,到高原去建设铁路。在高原上修建铁路是很困难的事情,当时的人力、物力和技术条件都 不够,困难很大。我不是单纯地讲如何修建青藏铁路,而是要写一个故事片,要树立人物,有了人物就一定会有情节,有了情节这个故事就站住脚了。在写作过程 中,我也找到了青海气象局很多老同志,请他们来给我讲故事,我都一一记下,然后用在这个作品里。很多当年参与青藏铁路修建的老技术人员都非常期待能有这样 一个作品出来。
记者:您在编剧过程中遇到过困难吗?您是怎样克服的?
秦怡:我觉得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写一部让大多数观众接受的正能量电影。现在有些年轻人喜欢商业片,有一些情节离奇的电影,我不是说这些电影不 好,而是歌颂正能量的影片也是我们需要的。我也担忧,我要去写一个剧本,是我心里头那种味道,不知道观众会不会买账,毕竟时代不同了。此外,我在编写剧本 时总在想,如何才能把一个正能量的故事写出新意,这也是我最大的困扰。也有人认为我写的这个东西比较老化。我想,也许和我一直所受到的文化影响有关吧,写 出的东西可能不符合时代要求。后来仔细想想,我写的东西不是老化,而是“新化”。《青海湖畔》剧本中我写的人物都是搞科学的,都是知识分子,他们所从事的 工作、对待人和事物的方法都是很先进的,他们这种思想都是我们今天非常需要的,他们看待问题的方式方法值得我们学习。
希望新老演员能多在一起演戏
记者:您这部电影进展到哪一步了?
秦怡:已经落实了一部分投资,还有一部分没有完全落实。因为拍电影即便花费再少,投资方也很有必要考虑再三。进行投资商业谈判,总是刚开始的时 候速度很快,越到后面因为涉及具体投资、发行等细节,速度就有些慢了。好在我们的投资方很积极,我们已经同一家公司签了合同,敲了图章了。我也希望更多的 公司都来合作,大家分担费用,这样也可少担一点风险。这部电影总投资在3500万元,虽然有很多大场面、大制作,但是在电影中还是属于中低成本。很多好朋 友本来不认识,听说我要拍电影,就毛遂自荐为我帮忙。
记者:很多明星听说这部电影是由您亲自创作的,都希望在片中扮演角色,是这样吗?
秦怡:有一次,蒋雯丽跟我说,我一直想跟秦怡老师演个戏。我和她说,我可能会有个电影,你能不能来演?她说,能啊,怎么不能?我就把剧本给她看 了,让她来演我年轻时的角色。蒋雯丽马上同意了,并且说秦怡老师的戏,不能提报酬,这让我很感动。很多知名演员都是这样,像海清、舒畅,她们一点都不和我 谈片酬。也有一些同志因为身体原因、档期原因来不了,他们觉得特别抱歉,表示今后有机会一定合作。很多演员都跟我说,我们是冲着秦怡老师来的,从这一点来 说,我感觉更有信心了,以后还要多拍一些主旋律的电影。
记者:说到片酬,现在很多明星的片酬都很高,您作为老一代艺术家是如何看待市场化之后明星片酬问题的?
秦怡:现在的市场就是这样,也必须要尊重市场规律。但像我们这个年纪的演员,年轻时从公司拿薪水,如果公司要你拍戏,作为演员就是工作,不能讲 条件。主角也好、配角也好、跑龙套也好都要去拍。我们现在生活越来越好了,收入增加了,一些演员就是要报酬才能出演角色,这个也能理解,时代不同了嘛。但 也不能只盯着片酬,我特别希望新老演员能多在一起演戏,这是非常好的交流过程。我们以前演戏的方法、习惯和现在年轻人演戏的方法、习惯还是有些区别的,我 们演的人物也不一样,所以大家在一起互相帮助,互相提携,让我们的文化工作真正带到大家所期待的理想道路上来。
让自己明白究竟应该怎样生活
记者:感觉秦怡老师总是在替别人考虑,这是不是您的生活态度?
秦怡:能够多替别人考虑只是我生活态度的一部分。在现代人的生活中,更多的还是由知识决定了生活的态度。如果没有知识,就不知道生活中的一些问 题是怎么产生的。有些人总说,为什么我工作总是做不好?为什么我工资这么少?为什么我总是升不了职?他没有去分析。生活里有很多问题需要你用知识去分析, 很多人因为一点点小事去打架、杀人,或者自杀,就是因为他没有好好分析自己的生活态度。
记者:这种知识决定生活态度的观点,是不是也是您的艺术观点?
秦怡:是这样的,艺术就应该多反映和生活态度有关的东西,如果把艺术化的生活态度拍成电影就更好了。自己越来越老,根本不可能再担任重要角色。不过作为演员,永远不会不愿意去拍电影,人家叫我去拍一两个镜头我都要去,只要是和电影有关的工作,我都要做。
记者:您这一辈子经历了很多让您特别难过的事情,要想做到“想得开”真是不容易。
秦怡:我从小就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15岁参加红十字会,16岁参加抗日战争。后来我去武汉前线打仗,又到重庆的后方,很多事情都做过。一直 到参加革命文艺工作,以革命文艺工作的武器抵抗日本军国主义。这么多年最难的时候是小弟(指金捷,秦怡与金焰所生之子)2007年去世,我一下子觉得没办 法活下去了,几十年我都守在他身边,他走了,我感觉两个月都坚持不下去,每天都在流泪。那段日子吃不想吃,睡不能睡,看电视都会默默流泪。直到有一天我在 电视里看到一个患骨癌的男孩,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他只有22岁,却在生命弥留之际不仅把眼角膜捐献出来,还希望孤儿院的孩子都能穿新衣过年,并坦言并不恨 遗弃自己的父母,那一刻我忽然释怀了。虽然我一直流着眼泪,但我回忆起小弟一直都呆在我身边,我一直都在保护他,虽然他因生病离开了我,但至少我给了儿子 全部的爱。我醒悟了,我还可以演戏,还可以继续工作,我不能认为活不下去了。
记者:您现在的状态很好,有没有特别的养生秘诀可以和读者分享一下?
秦怡:人老了就是要想得开,多活动活动。那天我们一些好朋友聚会,之后到黄浦江上坐船游览,我开始不想去,因为以前去过,也担心身体吃不消。又 怕扫大家的兴,很多人都想拉着我合影什么的,我一想就去吧。去的时候,我说不用别人搀扶,我自己走一走。那天天气很好,我走走就觉得很舒服,越走越有劲 了,来回走了很长的路,回家把把脉,脉很正常,连早搏都没有了。有些事情,过分小心有时也会害自己。我去青海拍戏,像我这样的年龄,很多人都觉得吃不消 的,可是我到了青海基本上没有高原反应。人家说有一种防止高原反应的药叫“红景天”,让我吃一点,我吃了几次之后,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就不吃了。像什么 身体是不是不好了之类事情,我就不去考虑,因为考虑得过多就会成包袱,给自己的心理和身体增添负担,病就会找上来。
秦怡往事:《女篮五号》的内心戏
1956年,上海电影制片厂决定筹拍新中国第一部彩色故事片《女篮五号》。厂领导指定谢晋出任导演。谢晋挑选的第一位演员就是34岁的秦怡,让 她扮演“女篮五号”的母亲林洁。从戏份说,林洁虽不是女主角,却是串联情节的重要人物。真正打动人的戏几乎都在她身上,演起来极具挑战性。
秦怡饰演的林洁一生凄楚惆怅,她的戏大部分在田振华的回忆中出现,断断续续,要使观众能理解感受她20多年的隐居生活,务必抓住每一个重要环节,刻画出她从内心到表情的细微变化。
对待表演,秦怡有一种执著。无论是什么角色,总爱在脑子里想了又想。比如有两场戏,秦怡对林洁心理变化把握得十分准确,感情流露真实自然。一场 戏是在林洁家。女儿小洁说起她们现在的教练是田振华,埋在林洁心底的往事翻腾而起:他,就在女儿身边,这到底是该高兴还是忧伤?多少年的痛苦和企盼,压在 心头的疑问和矛盾,一时难以梳理!深夜,林洁翻开尘封的相册,一幅记录心酸往事的照片展现在眼前……不料,这一痛苦的秘密被女儿发现了。多少年,女儿是她 唯一相依为命的人。既然女儿知道了,她反觉得有了一种依靠。可女儿毕竟还是个孩子,怎么对她说呢?思绪滚滚,愁肠百转,林洁抱着睡梦中的女儿,眼里闪烁着 泪光,不知是幸福还是心酸。这场戏,要靠演员表情和动作的细微变化,层层揭示角色复杂微妙的情绪和心理,要求层次感强。经过反反复复的体验和默想,秦怡全 力捕捉林洁的真情实感,终于把握得十分准确。观众每看到这里,也忍不住黯然神伤了。
另一场戏在病房中。小洁受伤住院,林洁赶到北京探望,在病房与田振华不期而遇。面对阔别漫长岁月又时时深藏心底的昔日恋人,林洁心情极其复杂: 她很想见他,又不知对方何种心情。况且场合又是在有着许多人的病房,因此当她一跨入病房,猛然间见到田振华,脸“刷”地一下红了。这一脸红的镜头,在彩色 胶片上不一定能反映出来,但就秦怡对林洁内心世界的感受来说,层次是极其丰富的。观众也感觉到秦怡与林洁已融为一体。
1957年7月,《女篮五号》在第六届世界青年联欢节上获得银质奖章;随后在开罗首届中国电影周上展映。上世纪60年代初期,中国影坛评出“二十二大电影演员明星”,秦怡名列第十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