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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一部好的成长小说,不但记录了自己的成长,而且还影响了别人的成长。从塞林格去世到现在,看看那些铺天盖地的评价和回忆就是证明。 在很多中国作家的眼里,《麦田里的守望者》是一本启蒙读物,一本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圣经。很多人都忍不住冲动,把中国文学跟这本书做了一番比附,说没有它就 没有王朔和王小波等等,也不管这种反应是否太过夸张。就这个问题,我曾经跟作家李大卫专门交流过,他就认为在这方面,如伤感啊青春期啊流逝啊,中国作家受 俄罗斯的影响更直接,也要大得多。另一条线索就是来自歌德、海涅和拜伦,但他对这样的比较十分不以为然。
从我个人的角度回顾上世纪80年代初的当代中国文学,那是一条不太清晰的脉络。印象中在当时伤痕文学已经结痂结得差不多了,那些疙疤不揭,自己 也会掉下来,中国当代文学尚未呈现出全新的面貌。直到1984年阿城在《上海文学》发表了《棋王》,王朔在《当代》发表了他跟现实的妥协之作《空中小 姐》。但在众多门类里,好像只有诗歌的姿态最激进,当然也就最引人注目,相比之下,小说之类就显得比较温和、理性。作为成熟的文学形式,好的随笔之类的干 脆就很难读到。
但我更喜欢凯鲁亚克的《在路上》,尽管批评这本书的人说,这种即兴式写作不是在写作,而是在打字,因而更具实验性或者说破坏性。不过,《在路 上》跟《麦田里的守望者》在咱们这儿受的待遇是一样的,它最初也是作为内部图书,在一定范围里发行。可惜手头没有那时候的版本,我猜上面的译介部分里一定 会有对当代资本主义如何没落的评价,以及书中如何反映了资产阶级的价值观,在阅读过程中一定要注意加以批判和甄别一类的忠告。可能是因为那个特定的圈子的 读者年纪偏大的缘故,这两本书最初并没产生过多的政治荷尔蒙,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基督山伯爵》或者叫《基督山恩仇记》的内部图书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塞林格在中国获得如此声望,除了文学因素之外,我想还跟他的怪异生活习惯,特别是隐居有关。那时就发现人确实够贱,人家越是不想出名,名声反而 越大。但这个游戏不是谁都能玩的,换个人隐起来,很可能两个月就被人家忘了。还有一些不着调的作家,就算他们天天在别人眼前晃悠,也跟隐居没什么两样。现 在好了,那只悬在大家心里的第二只靴子终于脱下来了,垮掉的一代终于垮掉,渴望得到宁静的人彻底得到了宁静(不是那个演员)。而那些仍然活着的人,又要接 下来在麦田里开始新一轮的追逐。
(选自《错觉悟》,张弛著,译林出版社2014年3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