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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作家的设立表达着对文学的重视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7月16日10:57 来源:深圳商报 谢晨星 张靖靖

  专访香港书展年度作家董启章

  年度作家的设立表达着对文学的重视

▲香港书展年度作家董启章。▲香港书展年度作家董启章。
《天工开物栩栩如真》董启章 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3月《天工开物栩栩如真》董启章 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3月
《答同代人》 董启章 著 作家出版社 2012年1月《答同代人》 董启章 著 作家出版社 2012年1月
《体育时期》 董启章 著 作家出版社 2010年2月《体育时期》 董启章 著 作家出版社 2010年2月

  深圳商报记者 谢晨星 实习生 张靖靖 文/图

  7月11日,深圳商报记者与2014香港书展年度作家董启章约在香港中文大学的一间咖啡馆进行访问。十年来,董启章每周都会在这间大学为非文学系的学生教授几节文学史的课程,“虽然同样的内容讲了很多遍,但我还是很喜欢这门课。”

  2003年,董启章作为嘉宾在牛棚书展上发表了演讲,那时的牛棚书展作为香港贸易发展局主办的香港书展以外的一个另类选择,颇有些与香港书展的商业性打擂台的味道。十年后,香港书展已经成为一年一度的亚洲文化盛事,而董启章也作为本年度的年度作家,承担起推广香港文学的责任。

  谈起香港书展的25年,董启章坦言,最近几年的文化性加强了很多,尤其是年度作家的设立,使得每年对文学都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受到注视的时期。作为五届年度作家里最年轻的一位,董启章的当选使年度作家不再像是一个终身成就的认证,从而让文学界比往年更为意外和兴奋。而谈到今年诸多香港作家的新作出版,也使得香港文学界呈现出近些年少有的热闹场面。

  对香港文学的认识很表面

  《文化广场》:什么时候得知自己获选年度作家呢?

  董启章:去年12月。先是写信、电邮,约我出来见面吃饭这样。

  《文化广场》:当时知道这个消息,有什么感受吗?

  董启章:有点意外吧,因为前几年都是前辈。然后也有点担心。因为我在写小说,在写长篇。我近几年都不太参加活动,然后访问什么都不做。我知道做这个年度作家,会有几个月时间不能专心写作。所以当初也有考虑过。不过后来觉得这是一个机会,给自己去整理一下自己的想法。也觉得有这个责任,让更多人去关注香港文学。所以就答应了。

  《文化广场》:所以,年度作家这样的一个名称,不仅是一种荣誉,更多的是责任。有点像香港小姐选出来以后,要代表香港出去展示香港的风采。

  董启章:对。有点公关的意味。但他们没有这样表示,当中也非常开放。比如说接受访问,也不是说一定要。不过我既然答应了,希望在香港书展这个时段通过访问、演讲,对香港文学谈得比较深入一点。因为就算香港人对于香港文学也不是太认真。大家谈到香港文学的时候,都是比较表面的,比如香港作家怎么生存,为什么不赚钱。那写作的意义是什么?写出来的作品是什么样的?一般都不太知道。所以我希望,借着机会在演讲里讲得深入一些。

  它并没有选非文学作家

  《文化广场》:大概十年前,您参加牛棚书展,那时候有点跟香港书展商业味道打擂台的感觉。今年您变成了香港书展的一个代言人,今年香港书展也25年了,从一个商业味非常浓的活动,变成这样一个华语界的文化盛事,您自己的感受是什么?

  董启章:我觉得是不同的功能吧,民间的书展有它的好处。现在虽然没有牛棚书展,但是每年都有一个叫香港书节的,通常是12月的时候。过去几届都是在一个中学里面办的,一连几天。那里面也有演讲,但是那个气氛当然不同。这个是民间的,机构我不太清楚,但不是官方的。然后里边都是年轻人,不单是卖书,还有摆地摊卖创意用品之类的,什么都有。

  所以我也不是特别反对香港书展这样。因为我觉得它有改变,最近几年文化性加强了很多。我记忆中比较早期的时候,的确只是一个商业活动。后来邀请了很多作家来演讲,演讲题材也很多。所以变成了一个文化的活动,不单是一个商业的活动。还有另外一个我觉得好的就是,几年前它增加设立了年度作家这一项。让我有点惊讶的一点是,至少到现在为止,年度作家都是纯文学性的。香港书展本身不是文学书展,它是不同类型的广义的书阅读。所以它大可以选不是文学类的作家来当这个年度作家,但是几年来还都是选文学的。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表示它对文学的重视。也让文学本身每年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受到注视的活动。

  《文化广场》:年度作家已经选了5年。您觉得5年来,对香港市民和对香港文学界的影响有哪些?

  董启章:具体的影响很难看出来。因为每年书展那几天,看到一个年度作家,可能对大部分的市民来讲,只是一个很片面的影响。对于当中比较少数的人是一个机会,他可能在这个机会里面,第一次知道这些作家,去看他们的作品。所以我看,影响是有的,不过当然不是非常细致化的、大的、明显的影响。所以我觉得,这是好的。

  今年香港文学比往年热闹

  《文化广场》:您现在作为香港文学的中坚力量,下面还有一些晚辈。在您看来,现在香港文学写作的状态怎么样?

  董启章:写作的状态还是不错的,虽然对于写小说的有些不利,特别是长篇。在这个环境,越来越难写下去。所以我可以预见,写长篇、写小说的人都会越来越少。但是写诗跟散文的蛮热闹的。

  今年蛮受鼓励的是,像我这样的中间的、中年的,或是比我再前辈一点的,几个我们觉得重要的作家都出书了。像黄碧云出书了;钟晓阳最近几年出版的都是旧书整理的,今年她出的是一个新作,算是让人非常兴奋的;还有一位就是比较低调的,就是钟玲玲,她也是很多年没写了,也出了她的新作。她算是前辈一点的女作家,跟黄碧云、钟晓阳三位都是我们心目中很重要的女性作家。

  然后,就是年轻的,这几年都持续在写,比如说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可能小一点的潘国灵,去年出了小说,今年刚刚公布的一个叫“香港书奖”的,每年都是选10本好书出来,他拿了这个奖;另外一位陈智德,写诗,也是一位香港文学学者,跟我也是同辈。他去年写了一本,因为他对香港旧的东西很熟,旧的文学,旧的文化。所以他去年出了一本书,很有趣,叫《地文字》,就是用一个散文的书籍的方式,去把对香港旧的文学的理解写出来,这本书今年也拿了“香港书奖”。所以大家都有点兴奋,文学性的书比较受到重视,香港文学至少比之前要热闹一点。虽然重视实质的写作状态没有很大的改变,但是作者的热情还是很大,中年的年轻的都有。

  香港需要一个文学生活馆

  《文化广场》:近几年您一直在呼吁创办香港文学馆,听说今年终于落实了?

  董启章:我们刚开了一个香港文学生活馆。今年3月在湾仔和铜锣湾之间一个旧楼的单位里面开的。很小的一个地方,有点像一个二楼书店那样的大小,前身就是一个书店。几年前开始,我们已经在提出要一个正式的香港文学馆。那时候西九文化区在计划中,我们就提出在这个地方要有一个香港文学馆,但后来没有落实,没有具体的回应。

  最初的设想是一个具体的文学馆,一个建筑,里面有展览,但是也有整理收藏香港文学资料,也有香港文学的经典,香港文学的翻译,还有文学的推广,比如文学活动、演讲、文学课程这样的东西,当初提出的是一个全面的香港文学馆。却没有具体的回应。这几年来,我们这个小小的群体,就自己去办一些小的活动,或是跟一些机构合办活动。获取一些办文学生活馆的经验。在今年就开了这个地方,叫香港文学生活馆。现在里面有文学的课程,既有特别一点的,也有传统介绍香港文学经典这样的,参加的人也蛮多的。每一课都有很多人到。然后我们有一个会员制,入会的时候交费,几百元一年吧。现在会员大概有几百人吧。我虽然没有具体参与,但是我看这个地方可以继续办下去。

  这个地方现在不单做活动,更多的是培养,建立一个文学的社区。一群人,喜欢文学的都会来。当然我们会继续争取一个正式的组织。当然这个空间也开放给其他的文学组织,他们开会啊、办活动啊、新书会等,都可以来这边办,就相当于文学社区、文学基地。

  董启章谈写作

  “我的所有作品都是同一个作品”

  谢晨星 张靖靖

  深圳商报记者 谢晨星 实习生 张靖靖

  自2010年《物种源史·贝贝重生之学习年代(上)》出版之后,董启章的“自然三部曲”始终不见结尾。原来,他的完结篇越写越大,以至于可能要再出一个“三部曲”才能把故事讲完。无怪乎董启章自己都说,“我的作品不是一部一部的,如果能把它们都写成一个整体,那就是我心中最满意的作品。”

  今年书展上,《香港当代作家作品选集:董启章卷》将由天地图书公司推出。届时,其中收录了董启章早年的短篇、中篇小说,以及他所创作的一些剧本。作为少有人知的剧作家,董启章表示,“每一个剧本都跟自己的写作有关系,里面的主题,用到的材料甚至是任务的设计,跟我在写的、或是以前写的小说都有密切的关系。所以可以当做是我写小说延伸出去的不同的创作。”

  最满意的作品还没出现

  《文化广场》:我记得您在《答同代人》里写道,“自觉还没有写出最重要的作品,停下来就会前功尽弃,要退出又太迟,除了写作找不到别的愿意投身的事。”那您觉得还没有写出最重要的作品吗?

  董启章:对。应该这样想,如果已经写出了,就不用再写了。

  《文化广场》:那意味着您写过的作品,都不是特别满意的作品吗?

  董启章:也不是很不满意,我的意思应该是,我现在把我写过的所有作品,都看做是同一个作品。这些作品之间是相关的,但本来的相关有点不太明显,我可能用往后的小说,再把不同的线拉在一起。慢慢就可以看出,事实上都是一个作品,一个整体。如果有一天做到这一点,就是我心目中最满意的作品。所以这个满意不满意,也不是个别一部一部的。如果能成为一个整体,就没有任何一部比较好、比较不好的问题,好不好都是同一个整体。

  《文化广场》:《天工开物·栩栩如真》、《时间繁史·哑瓷之光》、《物种源史·贝贝重生之学习年代》“自然史三部曲”眼看就要完成,但自2010年出版《学习年代(上)》迄今已近3年,完结篇却迟迟不见踪影。您最近的一部《<自然史>前言:美德》是去年3月刊出的,那么这个《美德》是您说的、拉出来的有关联性的一部作品吗?

  董启章:有关联性,是一个过渡,也可以说是后面要写的部分的一个前奏。所以这个是在中间,从《学习年代》,再转过去下一部,是一个连接性的作品。

  写“自然三部曲”后续长篇

  《文化广场》:现在在写的长篇与之前作品是什么关系?

  董启章:就是后面的部分,不过这个很难说是三部曲的某一部分。因为这个数目已经很不清楚,本来的意思是三部曲,第三部的上半部是《学习年代》。后面应该还有一个下部的。但是现在因为后面这个部分,有点大,不是一本书可以处理的。可能会是并行的几部。通常我们理解三部曲、四部曲,就是时间上,有顺序的。但是后面,如果不单是一本书的话,就可能是并行的几个东西。

  《文化广场》:目前写了多少字了?

  董启章:曾经写过十几二十万字。然后就停下来,又从头再改写,可以说我还没有写,因为到现在为止写下的部分不太满意。

  《文化广场》: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董启章:主要是要找到一个适合的形式,所以故事已经有了,人物也有了,但是写出来的形式不太满意,觉得这个形式没有很强的力度。慢慢拖延下去,没有这个动力。所以我要找到一个动力的形式,但也不容易。如果能够找到,不用很久。因为我也觉得不会把它完成之后一次出版出来。我不太希望再出一部很长的,要分成小的几本,每一本20万字到30万字之间。当然它们是连续的,在一起还是很长,但是至少每一次出来会少一点。

  《文化广场》:您曾说过,写长篇已经过时了,那这样算是处理过时的一个方式吗?

  董启章:可能是,当然合在一起还是一个长篇。虽然说已经过时了,这几乎是很肯定的,但长篇发展到最后这个阶段,我希望可以找到这个还可以做什么,也希望可以提炼新的可能性。就算如果我们不再写长篇读长篇,那这个文体才是新的时代的文体。在这个最后的长篇里面,有没有可能已经找到新的问题,新的可能性。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就比较有意思。如果做不到,就是另外一个长篇,另外一个已经过时的东西。会有少数人回忆的,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但始终还是已经变成了一个比较普通的东西。

  我的小说是思考性很强

  《文化广场》:您在写作的时候,对结构、语言这些更为重视,故事和人物对您来说并不是写作中最重要的东西?

  董启章:也重要,但不是最重要。更关注的是小说语言和结构。因为怎么说都是书面的东西,语言书面的表达。所以说故事说得动听,不一定要写下来,口头讲也能讲得很好。但我觉得,文学作为一种文字,书面的艺术形式,本身文字的艺术形式,是一定不能失去的。要不然就只是一个故事,故事可以变成不同的形态,电影、电视、话剧这样,那它作为文学的特性在哪里呢?所以我们要坚持的,是什么是只属于文学的,电影什么其他的艺术形式都不能取代的。

  《文化广场》:很多文艺评论家都喜欢讨论您作品中的女性主义、后现代主义等,您似乎不太愿意谈的写作的理论?

  董启章:我虽然在大学里念书有学理论,但是我写书不是根据理论去写的,所以文学小说,跟理论有关,不是理论本身。但也不是单纯的发自内心这样,我觉得我写小说的思考性是很强的,但是思考不等于理论。理论是某一种思考,如果你非常僵化地跟着理论去写,可能事实上是没有思考的。所以思考性应该是高于理论的,理论可能就是思考其中的一个方法。还有其他的,可能有哲学性,其他的思考。所以我会承认我的小说比较思考性,但不是理论性。

  把英汉词典当做小说来看

  《文化广场》:您曾讲早年印象深刻的两本书是《即学即玩的魔术》和《图解英汉对照词典》,它们对您的写作有影响吗?

  董启章:有点开玩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意思。这是我回想小时候,让我觉得有神秘感觉的书。这两本书里面有一些东西,可能当时影响了我,从我后来写作的方式里面,就看到比较深层的影响。

  先说魔术,变出一个原本不存在的,不是真的东西,但是你却相信是这样。这是跟小说相通的地方,你很惊讶魔术为什么可以做到,怎么做到的,我们看小说,也会有惊奇的成分在里面。我们看卡夫卡的时候,一看这样写非常奇怪,一个人醒来的时候变成一只虫,我当初读的时候非常奇怪,有点像魔术。这个东西多么不可能,写出来却头头是道,很信服里面说的每一句,为什么可以这样做,这个惊讶就是魔术带给我的。

  另外这个辞典,是非常根本的词语跟现实的对应关系。任何的辞典事实上都非常奇妙,里面很多图,它把这个世界分类,不同的场合里面,某一家卖面包的商店,另外一个图,就是买帽子的商店。另外一个图,就是医院里面,这个分类把这个世界看成了一个很系统的构成。我觉得很有趣。在每一个系统,每一个分类里面,有很多的物件。每一个物件都有文字,都有名称对应着。这是语言非常根本的东西。我小时候对这个很敏感,为什么这个对应形成一个世界?所以我看这个书不是工具性的,不是为了学英文,学多一点词汇,完全不是实用性的,而是想象性的。我把它当做一个小说去看,里面有场景,我就看店铺场景,然后想这个城市里面有什么东西,哪位会进去买东西、看到这个东西。完全就是一个虚构的世界,一个图像跟文字虚构出来的世界。我一直翻这个书,记录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有跟我生活的现实世界的某种关系,因为我们就是用这些词语,我们在生活里,也会进入这些场景,形成了非常复杂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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