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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根红:网络文学的生产机制与传播动力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7月12日18:08 来源:中国作家网
周根红在全国网络文学理论研讨会上发言

  新世纪以来网络媒介的崛起,我们的社会文化正进入一种新的文化转型时期。网络媒介以一种全新的模式席卷了中国大地,网络媒介的迅速发展和广泛应用导致的“数字革命”,使人类社会完全进入了一个数字化、网络化的时代。网络文学成为这一文化转型过程中异军突起的文学样态。随着网络、手机、移动终端等新媒介的出现,文学作品的发表、出版、接受等生产机制与传播模式发生了重要的变化。网络文学、博客文学、手机文学、短信文学、微博文学、微信文学等新的文学形式层出不穷,文学生产和传播的动力有了更为重要的作用力量。

粉丝生产

  网络媒介的出现都使得传播形式和媒介文化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受众已经不再是传统意义上被动接受的受众,而成为一支强大的参与式的生力军和创造者。其实早在20世纪中后期,面对汹潮澎湃的媒介技术发展浪潮,詹金斯针对当时受众和媒介内容互动的情况就提出了“参与性文化”一词,其颇具建设意义地指出:“当今不断发展的媒介技术使普通公民也能参与到媒介内容的存档、评论、挪用、转换和再传播中来,媒介消费者通过对媒介内容的积极参与而一跃成为了媒介生产者。”[①]参与文化越来越多的网民正在用一种全新的姿态确立自我的形象,网络媒介正为受众提供了这样一个全面的参与式空间,从而产生了粉丝。他们成为网络文学生产和传播的重要参与者。其实,粉丝并非网络时代的独特产物。20世纪80年代狂热的文学读者,其实就是一种前网络时代的粉丝。他们通过文学社团、文学活动、书信等方式组成了一个流动性缓慢的群体。网络时代的粉丝其重要的意义在于通过网络这个虚拟空间,有了无疆界、互动的传播平台。无论是粉丝群体通过对原作加以拓展,或者对原作进行彻底改写来展现对于自己喜爱的偶像或者文本的独特理解,还是参与到社会、文化建构,都鲜明地表现出粉丝对网络文学的参与意识。网络文学的阅读一一表达一一分享一体化机制,使文学生产与评论分享同时进行,每一部作品的更新背后都有一大群忠实的铁杆粉,他们日以继夜的关注作品的最新动态,关注创作者的信息,成为网络文学生产和传播重要动力。[②]读者的点击率、阅读率、回帖率等都直接对网络作者的持续写作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在这个过程中,粉丝借此形成了一股群体动力,并且催促和参与着网络文学文本的生产。《明朝的那些事儿》的作者当年明月说:“我还记得三月十日的那个夜晚,在孤灯下,我写下了自己的第一篇文章,由于第二天就要出差五天,我写完后就离开了,我当时认为此文可能会掉到十几页后,而五天后我回来时,居然在第三页找到了我的文章,而且萧斑竹已经加了精华,我认真的看了每一个回复,五天共有十七个,那时我刚下飞机,正是这些鼓励使我感动,我便提笔继续写了下去,因为我相信,只要认真的去写,认真的努力,是会有人喜欢历史,爱看历史的。于是我以每天三篇的速度不断更新,而大家的鼓励和关注也越来越多,从每天几百到几千,再到几万,是大家与我一同成长。”[③]与当年明月一样,许多网络写手都是靠读者的各种鼓励而产生了写作的动力。网络作家鱼人二代坦言,网络小说跟传统小说不同,在创作的时候会跟读者进行互动。他的小说《很纯很暧昧》当时可以说是非常受欢迎,写的时候读者提的意见会对作者起到很大的影响。比如他原来设置的大纲200万字或者300万字就结束了,但是读者会说,你这块应该再加一个这样的情节,或者那个地方应该设置一个那样的情节。跟读者互动的时候,你会不自觉地看到他们可行的意见,会根据读者的意思继续创作这个作品,结果写了400多万字还没结束。[④]成千上万的粉丝每天等着作者更新文字、发帖评论、转帖,不仅使网络作家的写作具有了广场性,而且也在粉丝这一集群化读者的推动下完成了写作。

  毫无疑问,粉丝这一原本产生于娱乐领域的文化现象,如今已经广泛地位移向网络文学领域。新世纪以来手机和各种移动终端的出现,加速了粉丝队伍的壮大,拓展了粉丝的生存空间。网络文学场域里粉丝群的形成,使得新媒体时代的文学生产本质上成为一种非物质生产的粉丝经济。他们直接成为文学生产环节上的经济构成。如潇湘书院曾成功打造了“红楼同人小说”的经典品牌,拥有一大批红楼同人作品的铁杆读者;“女性玄幻小说”《傲风》创造了单章订阅突破5万的巅峰纪录,颠覆了男生玄幻作品一统天下的格局。更为重要的是,网络文学作品通过粉丝的传播,产生了强大的经济影响力。网络写手唐家三少曾表示:“‘粉丝经济’并不只是指金钱,对网络小说来说,它代表了很多东西。比如说读者给我每一次点击,每一个推荐;和读者在书评区进行交流,他们给我的每一句支持,每一个建议,都是‘粉丝经济’的一部分。”[⑤]唐家三少所说的正是粉丝传播过程中的经济生产力功能。粉丝的生产性力量不仅仅是对网络文学的回帖、点击和推荐等形式,更进一步,大量出现的粉丝群体通过百度贴吧、百度搜索、微博、QQ群、BBS、微信等新媒体形式形成了一个稳固的社群。他们在这些社群里形成了一种自组织形式,并借助这一组织形式对文学作品的网络化传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从而进一步提升了网络文学的经济价值。正如詹金斯所言,粉丝构成了一种“参与性文化,这种文化将媒介消费的经验转化为新文本、乃至新文化和新社群的生产。”[⑥]于是,粉丝在对网络文学作品的传播过程中产生了一种叠加的经济效应。如网络小说《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这是一篇于2012年6月起陆续更新的豆瓣网络日志,它不仅受到了网友的广泛关注,而且被喜欢它的人转载到了人人网、天涯论坛和一系列网络博客上。与此同时,作者海棠的豆瓣ID也从一个无人问津的“马甲”,猛地成长为一个受到两万多人关注的“大号”。当海棠在豆瓣上宣布自己将出版新书后,《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很快便出现在豆瓣首页的“热点图书”,以及豆瓣读书专栏中的“新书速递”、“最受图书关注榜”中,在亚马逊上的预售名次也相当靠前,在“现当代小说排行榜”中位列第5,前4位分别为陈忠实、余华、老舍、加西亚·马尔克斯以及郭敬明的作品。因此图书未出厂,便已经加印两次。[⑦]

商业模式

  传统的文学生产机制由显性和隐性两种筛选机制构成。显性的筛选机制属于文学外部制度的其一环节,它由各类文学期刊、文学出版社及各级作协、文联等组成。隐性的筛选机制是文学出版单位及文学权力机构依据“纯文学”或主流文学的艺术标准来评判“作家”的合法性存在。[⑧]网络时代的文学生产和传播则打破了传统文学生产机制,瓦解了传统文学的权力话语,形成了完全以市场作为生产的逻辑,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作品生产和流通的环节,颠覆了传统文学生产秩序,生产出了新的生产关系和传播模式。

  由于网络的崛起进一步放大了读者的作用,“点击率”自然成为了评判网络文学的重要参考指数,成为网络时代以资本为评判目标的掌控文学命运的生死符。点击阅读意味着作品的被消费,同时点击率也影响着其他读者的选择。“点击率”愈高,排行榜愈靠前,意味着创作者的收入愈多。同时,点击率决定着一个作品是否能够赚钱、实体出版、产业链操作。它在某种程度上是将传统文学出版环节中“出版-销售-阅读”变成了“阅读-出版-销售”。 以点击率为依托的付费阅读是目前网络文学较为普遍的商业模式。现今的文学网站采用的都是付费阅读的盈利模式。鉴于按照每千字为收费标准的规定,不少文学网站上的作品,都是以字数作为网站盈利的主要方式,同时也以字数作为网络作者的付酬标准。只有作品的字数越多,文学网站的盈利状况才会越好,作者获得的稿酬才越高。如果出现一部读者点击和阅读较大的作品,不少文学网站和作者都拼命在作品的字数上下功夫,以吸引读者继续付费阅读。在点击率和付费阅读的商业机制的挤压和催化下,网络文学生产的一个重要现象就是超长篇写作。有研究者统计,在起点中文榜中榜总字数榜上,有441部作品,其中过百万的有345篇,两百万以上的作品有132篇。其中,《从零开始》总字数超过千万字,《导演万岁》字数达到八百万字。甚至专门有网友传授小说注水的“秘籍”。在一篇名为《网络文学写手的职业之路》的介绍文章中有个“如何有效拖字数”的部分,专门教授“注水”秘籍。当然,在文学网站上作品的数量和字数成几何级增长的同时,单部作品的质量难以得到保障。“点击率”虽是一个可见的、看似客观的评价文本的标准,但其所反映的只是作品的人气及受欢迎度,它并不能准确、客观地反映作品的质量水准。在点击率驱动和付费阅读的模式下,网络作家很少能够像传统文学作家那样精心打磨自己的作品。传统文学创作中需要锤炼语言、构思故事情节、塑造人物形象等方面的创作技巧,这在网络作家中几乎不复存在。这样的写作态度,只能带给读者数以百万计的字数,很难提供给读者一部文学精品。但是,在网络媒体的生存逻辑并非作品的质量,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注意力。因为,在网络时代,注意力本身就是一种经济。如何在浩如烟海的网络文学海洋里让读者注意到某一部作品,是网络文学运作的首要目标。

  就目前来说,付费阅读是网络文学运营得比较成熟的商业模式,不过,网络文学一直在探寻自己新的商业模式,经过多年的探索,已经形成了一个较为多元的商业机制。其中比较具有创新意义的是读者互动增值模式。正如有研究者所言:“当今的网络文学早已突破了‘文学’二字,更多地呈现出一种类似网游的模式。网络文学出现了由‘月票’、‘更新票’、‘盖章’等不同形式的道具,以满足读者的阅读需要。网络文学类似网游式的道具产业,对企业来讲无疑产生了一种新型的盈利模式。这是网络文学盈利模式由收费阅读、版权开发、网络广告到读者互动增值服务的一个突破。”[⑨]打赏正是读者互动增值模式的新型代表。打赏是指粉丝由于喜欢某个作者、某个作品或其他原因,将充值网站的钱打给作者。打赏的钱作者和网站按照一定的比例分配,一般为对半分。国内主流网络文学网站都设置有完善的打赏体系。以起点中文网为例,“打赏”额度从每次100起点币(1元)至1万起点币(100元)不等。主要针对起点中文网所有A级签约、合作签约作品。而根据所花费金额不同,粉丝也能获得相应的荣誉称号,从学徒、弟子、执事一直到最高级别的盟主称号。其中粉丝要想获得盟主称号则需要花费10万起点币(折合1000元)。[⑩]2013年网络文学打赏方面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是:一位名为“人品贱格”的狂热粉丝,一夜间为自己在纵横中文网的偶像作者“梦入神机”的新作品《星河大帝》送上整整1亿纵横币(折合人民币100万元)的“打赏”,创下了网络文学界有史以来粉丝“打赏”作者的最高纪录。[11]事实上,打赏已经成为文学网站和作者获取收益的稳定渠道,“17K在2013年通过打赏获得的收入占比超过站内收入的30%。”[12]大神作者骁骑校也坦承,“打赏”的这部分收入占到自己总收入的20%左右。[13]

  全版权产业链运营是网络文学实现收益最大化的商业模式。传统文学的产业价值链延伸基本上就是影视改编。影视改编也是网络文学产业链延伸的一个渠道,许多网络文学作品也被改编为影视,如《山楂树之恋》、《失恋33天》、《丁丁历险记》、《杜拉拉升职记》、《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步步惊心》、《甄嬛传》等。但是,网络文学的产业链远远超过了影视改编,而是构筑了一个全产业链模式。一方面,运营商积极开拓网络文学的系列衍生物,如实体书出版和影视、动漫、游戏的改编,以及其他系列产品;另一方面积极整合传播渠道,如网站、出版社、印刷厂、无线公司、网游公司、物流公司、连锁书店等。这些都在文学图书的销售和多元开发中起到重要的作用。作为国内网络文学的代表,盛大文学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文学产业链模式。这一产业链模式至少包括三个层次:首先,作为多媒体产业布局核心的全球最大的网络原创文学平台,并为盛大旗下影视、游戏乃至音乐等提供源源不断的内容,成为整个盛大产业链的最上游;其次,自身也形成了“网络创作、电子发行、阅读消费”的微产业链,一年阅读收费的收入已经过亿元,还有网络广告、其他形式的版权合作和无线业务收入;再次,通过不同渠道和方式分销版权产品,如线上和线下出版、无线传播,或向电影发行商、网络游戏、电视台、动画制作商等授予特许权。虽然目前网络小说改编为影视作品大获成功的很多,但是相对网络文学庞大的总体数量来说,改编成功率显然很低,网络小说改编为网络游戏的成功率就更低,只有《诛仙》等少数成功案例。不过,可以预测,实行全版权运营、建构完整的产业链和建立多媒体协作平台,将是资源利用最大化的策略,也是网络文学生产和传播的重要趋势。

营销传播

  网络文学的生产与传播本质是以市场为核心。在以作品点击量、浏览下载量为评价标准的同时,网络文学生产采用了与生产商品同样的价值尺度和运作模式,从而使得传统的文学作品完成了向文学产品的转变。如何将一部网络小说从网络媒体走向跨媒体平台并获得成功,甚至将一部影响范围较小、但确实存在市场潜力的网络作品打造成畅销书,如何将一个普通作者通过各种包装打造成一个明星作者,需要文学网站和出版商各显神通的营销策略。

  对于文学作品的营销,前提是将文学作品当成产品。传统文学领域大多仍坚守着文学的精神和社会属性,但是对于网络文学来说,文学作品的产品化特征已经非常明显。出版商对于网络文学作品的营销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观点,如“像卖牙膏一样卖图书(吴又/北京读客图书有限公司)”[14],“将图书做成普通商品(路金波)”[15],“学会把书当成鞋那样卖”、“像卖电器一样卖图书”(沈浩波/北京磨铁文化有限公司)[16]等。正是由于对文学作品观念的转变,出版商几乎都是从产品营销角度运作网络文学作品。由于出版商对市场的敏锐把握,并通过科学调查,获得了大量市场数据,因此他们比作者更清楚市场的需求,从而及时对网络小说的前期创作进行介入。在传统的文学生产中,出版社和编辑几乎都处于被动状态。作家写什么作品,如何去写,是作家个人的事情。但是,网络文学时代,作家的写作与民营出版机构、书商、读者等有了更多的关联,尤其是出版商深度介入作家的创作,成为网络文学生产的助推器。出版商对网络文学创作的介入并非网络文学所独有的现象,在传统文学生产中较为重要的代表就是春风文艺出版社的布老虎丛书和长江文艺出版社的青春文学的出版策划。只不过网络文学领域这一现象较为突出。网络流行小说《裸婚》、《杜拉拉升职记》等都是出版商介入的结果:“几年前,媒体人‘芥末开门’(后改名‘介末’)在新浪博客上晒幸福,‘连载’自己结婚六年来的点滴幸福,当时已经是博客上的名人,写到第六篇时,磨铁图书公司编辑找到她,谈下一本名叫《结婚六年》的书稿。可是她的婚姻在第六年触礁,书也写不下去了。编辑鼓励她把‘赤裸裸的婚姻真相’写出来,并借用当时正在大热的一个网络名词‘裸婚’——这个词原本指的是年轻人不买房不买车就踏入婚姻殿堂——作为新书名,果然一炮而红。”[17]“2006年夏天,在和讯网博客上出现了一篇只有2000字片段的职场小说。文字量虽然不大,但文字感性,机智活泼,充满了趣味和弹性。博集天卷图书公司迅速跟进,找到作者李可,推动她继续往下写。据统计,‘杜拉拉’系列一、二、三部总共发行400余万册。”[18]

  这种以市场逻辑为导向的生产机制,使得网络文学的类型化营销趋势不断强化。如《金枝欲孽》之后,《甄嬛传》令“宫斗”题材风生水起,《美人心计》的成功更是将“宫斗”题材发展成了一个系列;因《鬼吹灯》的横空出世,“盗墓”题材亦成为网络文学热点等。正如盛大文学的当家人侯小强总结的,“通俗来讲,男盗墓女后宫。男性更喜欢幻想类题材,女性更喜欢都市、言情题材。”[19]以读者市场为中心的导向,使得文学网站和出版商为了资本投放的稳定性获利,纷纷选择那些在市场中拥有广泛读者群的文学作品类型,从而进一步规约了网络文学的文本类型。如在起点中文网“文学大展”专题页面上,征集的小说包括“玄幻奇幻、武侠仙侠、官场职场、都市言情、历史纪实、游戏科幻、悬疑灵异和其他”等,这些类别都是近年来较为畅销的文本类型。起点中文网对这些固有类型的定制式需求,必然会催生更多的网络写手投入到这些类型化小说的写作。在国内网络文学市场,类型化的文学作品往往是有着巨大的挖掘潜能及雄厚的受众群体。这些类别都是已有成功的范例,资本的投资不至于出现投资某一新兴样式可能会导致的血本无归。所以,类型化的生产是网络文学作品盈利的重要保证。

  概念性营销是文学出版营销使用得最为普遍的手段。概念是定位图书差异性的区隔符码,是吸引读者从纷繁的图书世界注意特定目标的方式。概念性营销主要通过产品内容特征的概括、产品形式的创造、外来概念的引进、作者的包装等方式凸显文学作品的特征,它已经成为制造流行和畅销的基本范式。如“青春文学”、“穿越小说”、“盗墓小说”等便是对作品内容特征的概念化。作家出版社在2005年与贝塔斯曼亚洲出版公司和天行文联袂推出的“奇幻四公子”系列小说是对作者所进行的概念化。此外,《诛仙》被冠以“奇幻武侠”,《明朝那些事儿》被冠以“迄今为止唯一全本白话正说明朝大历史”,其作者也被冠以“草根写史第一人”、“通俗写史第一人”和“心灵历史开创者”称号。通过这些概念的包装,读者很快就能穿过汗牛充栋纷繁复杂的网络文学作品,形成一种标签式的阅读指向。概念性营销其本质上是消费社会符号的意识形态消费。网络时代任何成功的商业营销都必须以一定的意识形态作为背后的支撑,以获取“统识”效应。“象任何一种意识形态话语一样,大众文化的意识形态是通过对个人特定的主体位置进行质询来发挥作用的。”[20]

  整合营销传播是网络文学营销的重要策略。整合营销传播一方面把广告、促销、公关、直销、CI、包装、新闻媒体等一切传播活动都涵盖于营销活动的范围之内,另一方面则使企业能够将统一的传播资讯传达给顾客。传统文学生产的营销传播策略大多是通过书评、出版消息、报刊连载、作者访谈、座谈会、签名售书、研讨会、展销会、实物推广、改编影视等途径进行。网络文学的营销则突破了较为单一和平面化的传播渠道,实现立体化传播。出版人符马活曾这样总结《明朝那些事儿》的经验:“第一,当机立断签下作者,不惜一切代价;第二,借网络炒作,死磕每个炒作点;第三,抓紧时间成立‘明矾’粉丝团,以加固根基;第四,出版前写好几千篇评论性文章,每一篇都要落实见报;第五,写好包装设计文案,反复修改,达到最佳;第六,发行铺货到位,每个书店最好的位置排放图书‘码堆’;第七,全力以赴印刷后备工作,以防断货;第八,后期的宣传活动要不定期举行,以保持影响力和热度;第九,同时确保该图书的外围产品的开发工作。”从中可以看出,出版商对一部网络作品所进行的营销工作的周密性和系统性,出版商在各个环节上都进行了非常细致的考量。北京读客图书有限公司在策划《藏地密码》的营销时就与门户网站进行了充分的合作。在具体的实施方面,以新浪原创强推为主,同时在腾讯、搜狐、天涯连载“西藏向我们隐瞒了什么:《藏地密码》”,策划方还联合新浪网在新浪读书频道隆重推出专题“一起追寻西藏千年历史”,刻意将《藏地密码》与《藏獒》、《尘埃落定》两本畅销书相提并论,制造话题。借势这两本品质佳、口碑好、销量高的图书在读者心里为《藏地密码》贴上畅销书的标签,营造出《藏地密码))的阅读热潮。待到第二个阶段,北京读客在新浪、搜狐、腾讯三大门户的读书首页醒目位置放置图书封面,吸引读者眼球,提高点击率;同时配合书讯、书评在某一时间段集中轰炸,每个网站页面至少保证有3-5个《藏地密码》相关链接。出版方还在上百个网络论坛上发表如隐性广告,带动舆论针对图书内容进行讨论。[21]

几点思考

  重视读者研究。网络时代读者对网络文学生产所产生的影响无疑是非常巨大的。网络文学的生产与传播正是基于对受众的准确把握和互动性营造来实现的。因此,网络文学的受众研究应该是网络文学研究的一个重要的研究思路。首先,网络文学的读者阅读发生了重要变化。在传统的文学阅读中,读者对于文学作品的阅读仍离不开精神和知识层面。但是,网络时代读者的阅读需求发生了变化。易观智库发布的《中国网络文学产业年度研究报告2013》显示,网络文学用户使用移动终端阅读的时间较为集中在空闲的、碎片化的时间段,主要集中在三个场景,分别为睡觉前、等待时、乘坐交通工具时,占比分别为56.8%、34.3%、33.9%。[22]由此可以想知,网络文学的阅读需求大多是打发等车/坐车时的无聊时光、娱乐等。其次,网络时代,传统意义上的“读者”已经向“用户”转移,完成了“文学阅读”向“文学应用”的“转移支付”。易观智库发布的《中国网络文学产业年度研究报告2013》显示,网络文学用户最喜欢阅读的网文类型中,都市/职场类的内容占绝对优势,占比达48.6%;其次为玄幻/奇幻、宫廷/穿越、情感/言情,占比分别为36.9%、26.5%、23.8%。其实,网络文学的读者很多将其作为娱乐消遣、心理抚慰、职场对策、网游替代、社区互动等应用。再次,重视对读者的调查有助于网络文学市场的繁荣、发展和引导。有这样一组数据:截至2013年底,网络文学活跃用户达到4.3亿人,预计2015年将达6.2亿。网络文学用户的学历结构,与之前的数据相比,逐渐向较高学历渗透。本科及以上学历用户占比为21.6%,大专学历占比为27.1%。但依然以低学历用户为主,高中及以下用户占50%以上;在阅读呈现方式的偏好方面,网络文学用户最喜欢图文结合的内容,其占比为50.2%,其次是纯文本内容,占比46.8%;而听书的形式逐渐被用户所接受,其占比为28.7%。如果我们对这些调查数据进行详细的分析和细化,将有可能对网络文学创作和产业化运作提供思路。

  重视网络平台建设。如今,各类网络文学网站成为一个个庞大、完备的内容生产基地,成为一个集发表、阅读、展示、宣传、出版、售卖等为一体的平台(大卖场)。“从内容上看,盛大文学旗下各网站,每天的数字出版量约在六七千万字,阅读者突破2亿。”[23]网络平台是传统出版社所无法比拟的,因此网络文学先天具有载体优势。但是,正是因为网络文学蓬勃发展局面和诱人的商业潜力,引发了众多网络平台的竞争。资本对于网络文学传播平台的渗透,有力重组了网络文学的传播场域。目前,网络文学网站形成了“一起创”的三足鼎立局面。“一起创”是指:以17K小说网为代表的中文在线,以起点中文网为代表的盛大文学,以创世中文网为代表的腾讯文学。[24]然而,这一格局也许还会面临新的调整。2013年12月,百度以1.915亿元的价格从完美世界手中购得纵横中文网全部股权;人民网也在2013年10月斥资近2.5亿元收购看书网69.25%的股权。有消息说,阿里巴巴也将在网络文学领域有所动作。这些网络媒体介入网络文学,都有着各自独一无二的优势,如腾讯的网络用户资源和广告渠道、百度的版权维护、人民网的主流影响力、阿里巴巴的商业运作模式等,因此,网络文学平台建设将面临新的竞争。

  重视多元渠道开发。内容销售在没有强势渠道或者形成规模效益之前几乎是空话。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网络文学的传播空间正在进一步扩大。手机、IPAD、云媒体、可穿戴设备及其他各类移动终端的迅速普及和移动互联网的发展,网民的接受渠道变得更加多样化。2013年上半年中国手机阅读用户数达33753万人,环比增长35.9%;2013年,网络文学用户每天通过移动终端阅读的用户占比达到71.0%;2013年5月《盗墓笔记》的作者南派三叔开通了自己的微信公众账号,8月起正式推出会员方案开始商业化运营。其盈利模式以销售微信公众号会员卡为主,销售有两条途径:淘宝和微信支付。这种微信与作家捆绑的方式为网络文学网站带来一个信号,即签约作家的自媒体营销或可带来盈利模式的颠覆,甚至引发一场行业变革。这不得不引起网络文学产业的重视。无疑,内容创意商、内容整合商、服务提供商、运营商、终端阅读器、用户等构成了网络文学产业链上中下游的多元的复合主体,实现利益相关主体共生多赢的利益均衡格局是提升产业链整体竞争力、有效整合产业链各个环节的关键。如何能够在新媒体此伏彼起的时代牢牢抓住读者资源,开辟多元渠道应该是一个重要的策略。

  作者简介:周根红,男,南京财经大学新闻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文学与传媒、影视艺术与文化传播。

  [①] 亨利·詹金斯:《死汀·塔伦蒂诺的星球大战——数码电影、媒介融合和参与性文化》,见陶东风主编《粉丝文化读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01-113页

  [②] 邵旭飞:《中国网络文学制度研究》,湖北民族学院硕士论文,2013年,第15页

  [③] 当年明月:《感激并愤怒!就明朝的那些事儿感谢大家的支持及解答某些人的疑问》,天涯社区,2006年5月17日,http://bbs.tianya.cn/post-no05-38563-1.shtml

  [④]杨鸥:《网络文学:读者是上帝?》,《人民日报海外版》,2014年2月18日第7版

  [⑤]诸葛漪:《盛大综艺化展现网络文学面貌 "大神"侃粉丝经济》,《解放日报》,2009年12月23日

  [⑥]亨利•詹金斯:《大众文化:粉丝、盗猎者、游牧民——德塞都的大众文化审美》,《湖北大学学报》,2008年4期

  [⑦]王蔚:《网络文学纸媒化或成出版趋势》,《太原日报》,2013年8月7日

  [⑧]邵旭飞:《中国网络文学制度研究》,湖北民族学院硕士论文,2013年,第12页

  [⑨] 杨早:《网络文学:呈现出类似网游的模式》,《北京晨报》,2013年8月26日

  [⑩] 陈杰:《揭秘网络文学粉丝经济》,《北京商报》,2013年8月16日

  [11] 陈杰:《揭秘网络文学粉丝经济》,《北京商报》,2013年8月16日

  [12] 肖家鑫:《网络文学已成"金矿" 版权衍生价值潜力巨大》,《人民日报》,2014年2月21日

  [13] 肖家鑫:《网络文学已成"金矿" 版权衍生价值潜力巨大》,《人民日报》,2014年2月21日

  [14] 宋雪莲:《揭秘<藏地密码>:一本书的营销神话是如何制造的》,《中国经济周刊》,2009年第26期

  [15] 石剑锋:《路金波:将图书做成普通商品》_《东方早报》,2008年12月26日

  [16] 王雨佳:《沈浩波:一半是文人,一半是商人》,《新则经》,2008年第10期

  [17]吴越:《〈搜索〉小说遇冷,影视改编后还出书吗》,《文汇报》,2012年11月30日

  [18]吴越:《〈搜索〉小说遇冷,影视改编后还出书吗》,《文汇报》,2012年11月30日

  [19]陈菁霞:《盛大文学产业链》,《中华读书报》,2009年11月4日

  [20] 贺桂梅:《1990年代的“女性文学”与女作家出版物》,《现代中国》,2003年第3辑

  [21] 崔德明:《浅谈图书营销与电子商务的融合与发展》,《编辑之友》,2010年第3期,第页

  [22] 易观智库:《中国网络文学产业年度研究报告2013》,

  [23] 朱耘:《揭秘网络小说商业价值链》,《中国经营报》,2012年3月11日

  [24] 易观智库:《中国网络文学产业年度研究报告2013》,易观网,http://www.eguan.cn/download/zt.php?tid=1998&rid=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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