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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智慧 :药不能停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7月07日15:22 来源:中国作家网 荣智慧

  “药不能停”流行起来大概有4年了,在“朝菌不知晦朔”的互联网时代,生命力可谓非常长久。这句话妙处在于,委婉地表达了说话一方对听话一方的“暗讽”:吃药意味着其有病,停药意味着放弃治疗。“药不能停”有一种“不要放弃治疗”的关心态度,而关心背后则是狡黠的嘲笑——“你有病”。

  由于年代久远,“药不能停”出处已很难考证,但几乎同时流行起来一个段子,似乎也与其有些渊源:在公交车上,一女被一男碰撞了一下,怒道“你有病啊!”男子答道:“你有药啊?”无论如何,药是要用来“治病救人”的,“药不能停”从网络热词中溢出,进入日常对话,也意味着朱德庸笔下的“大家都有病”不是夸张,也不是离奇想象。

  出版于2011年的漫画集《大家都有病》直抒胸臆:这是一个有病的社会,这是一个有病的时代。其中一幅四格漫画这样描绘——地铁上,一个面容呆滞、衣冠楚楚的男士自言自语:“我好自卑,我有忧郁症……”左右的人连忙说:“我也有。”“我也有。”车厢远处的人也纷纷嚷道:“我也有。”“我也有。”最后一个人说:“我好自卑,我没有忧郁症……”如此刻画、讽刺白领的盲从心理,可谓活灵活现、入木三分。现代社会种种“病态”,诸如虚荣、焦虑、空虚、茫然、盲从等问题,确实就体现于这些琐碎的生活小节。

  大家都有病,但也有清醒的“狂人”将批判诉诸文字。1918年,鲁迅的《狂人日记》气氛诡异阴森,他说:“不能想了。四千年来时时吃人的地方,今天才明白,我也在其中混了多年。”

  90年过去了,我们的“病”似乎还没好。不过,也许“病”不止是“我们”的,也是“他们”的。1840年,莱蒙托夫的“当代英雄”毕巧林说:“啊,目的肯定是有的,我肯定负有崇高的使命……但我不知道这使命是什么;我沉溺于空虚而卑劣的情欲,我在这情欲的熔炉中锻炼得像铁一样冷酷和坚硬,却永远丧失了追求高尚目标的热情,丧失了人生最灿烂的年华。”这位英俊潇洒、胸怀大志、充满冒险精神的“当代英雄”,实际却在无所作为、空虚无聊、玩世不恭的黑暗小径里愈行愈远。1872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群魔》里,主角斯塔夫罗金说:“我能够挣脱所有传统,但……如果我的确获得过那样的自由,我也就迷失了自己。”陀思妥耶夫斯基试图表明,斯塔夫罗金没有能力去爱“自然”,才造成精神的荒原、社会的荒原和政治的荒原,造成形而上的恐怖主义。

  失落传统,堕入荒原,是现代虚无主义的写照。也就是说,虚无主义是历史进入“启蒙的现代”以来最大的“现代病”症状。工业革命所塑造的功利社会与庸俗中产阶级已然壮大,对于反抗者来说,似乎反抗已经无望。但也有先行者与英雄,即使寻找一个“美丽的新世界”失败,也在整个人生和世界历史上绽放出夺目光芒。阿瑟·兰波曾写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光荣与理由。”他浪荡终日,不仅对布尔乔亚世界与知识分子圈子深感厌烦,更对欧洲的历史与现实感到幻灭。他离开“满是徘徊不去的疯子与痛苦的流氓”的大陆,不断在意大利、荷兰和法国寻找去东方的途径,累受劳苦,饱经风霜。他曾走遍红海沿岸所有码头;在哈拉尔做起糖米丝织品的买卖;一次历险后回到一个部落皇帝那里,他的路线后来成为了埃塞俄比亚铁路。

  兰波逃离欧洲,与其说是寻找东方,不如说他寻找的是蛮荒状态与纯真理想。他的身体力行,有暴力性,也有道德关注,更有悲剧性的完整,让我们看到了人类的灵魂本质:最坚定的诚意,以及最高度的自控。他的行动与诗篇,几乎让所有的象征主义作品都显得牢骚满腹、死气沉沉。换句话说,治疗“虚无主义”现代病,恐怕不是听几位“国学”大师讲讲心灵鸡汤、跑跑西藏丽江青海湖、深山老林种有机蔬菜诸种“实践”所能囊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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