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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2014年4月,春茶上市之际,作家出版社推出王旭烽的主题散文集《茶语者》。王旭烽是知名茶文化学者,是央视热播的大型茶文化纪录片《茶,一片树叶的故事》的总撰稿,其描写茶人生活的长篇系列小说“茶人三部曲”之《南方有嘉木》《不夜之侯》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
在《茶语者》这本书里,王旭烽将数十年来痴迷茶事、致力于茶文化的探寻与研究的感悟、心得、故事一一道来,全书分“茶之史”、“茶之事”、“茶之人”、“茶之器”四个部分,系统地从茶的发现、栽培、加工、营销、品饮、传播种种,进入哲学、宗教、历史、文学、传习、技艺、器具、养生、书画、旅游、民俗等生活的各个层面,使博大精深的中国茶文化得以在书本上集中呈现。
茶的世界,更是人的世界,有人经由茶找到了人生的归属感,有人通过茶实现了灵魂的救赎,有人因为茶发现了生活的诗意,也有人如王旭烽一样,将茶视为安身立命的根本。茶引领我们通向一种素朴优雅、心明气爽的生活道路。在茶的世界里,生活的层面被一一呈现,人性的一切得以观照。《茶语者》内容丰盛扎实,文字畅达优美,并配有100余幅彩色古茶壶图片,相信此书可以成为茶的研究者、爱好者、好奇者的良师益友。
明紫砂提梁壶·老僧入定
2007年春夏之交,我刚从作家协会转入浙江林学院茶文化学院,院方要审听我的上课教学能力,我选择了“茶文化概论”课中茶具单元的紫砂壶内容。想到要找一些实物作为教具,便找了吴远明。他打开家中柜具,找了各个年代的一些典型紫砂壶款式,其中向我隆重推出的就是这把“明紫砂提梁壶”,说此壶比供春壶还早一些,称得上是原始紫砂器,是紫砂陶用泥从不纯到纯的过渡时期的实物见证。
我看这把壶质朴至极,壶身施的是一层酱色,远明告诉我,此为“缸甏釉”。远明又告诉我,当初供春与他的主人在金沙寺读书时,曾向一位寺中老僧学习制壶,而这位老僧所制的,正是这种类型的提梁壶。2005年北京中贸拍卖过一把类似的壶,壶身有“金山寺内用”之铭,最后以50万成交。
远明借我的这把壶,虽无铭,但形制一样,远明推论正是明代同期流行的民间使用的紫砂壶。
我闻此言,又观此壶,便觉那金山寺老僧已入禅定,化身为壶,与我结缘。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一路请到百里外的学院。
那堂课对我很关键,讲的也算是成功,课后青年教师们纷纷上来,抱着这把壶拍照合影。我很害怕,连声喊:那可是50万啊,千万不可失手啊。其实我心里明白,此为无价之宝,区区50万岂可沽之。
此壶后来在我的办公室藏了好几个月才还给远明,如今转置于我与远明当年共同供职的中国茶叶博物馆,真是求仁得仁,物归其所。金山寺老僧若知,必曰:缘焉?缘也。
清中期“荆溪之印”款紫砂加彩软提梁壶·想起了白骨精
恕我冒昧,尽管这款提梁壶身上刻着极为优雅而又文气的唐杜牧的诗:“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但我想到的,还是《西游记》里的白骨精。
从小看连环画《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印象极为深刻的恰是那个白骨精首次变幻成形的乡村美少女,她沿着山路走来,手里拎着的,就是这样一只紫砂加彩的提梁壶。
这只壶一定是很女性的,形状如莲子,在中国文化中恰恰就暗喻着“连生贵子”的意思,那时没有计划生育,中国人以多子为多福,所以,这把壶是幸福的标志品。壶身上绘有蝴蝶与牡丹,本来也很常规,但书铭“有花二枚”,极有意思。花不称两朵,叫二枚,让我想起张岱在湖心亭观雪时,说长堤为一痕,说人为数粒,说舟为一芥,都是极有创意与趣味的文辞修饰。
这把壶底还刻有“酌壶苦茗,细读奇文”,加上前面所说的唐诗,书铭,怎么看都应该与读书人有关。然而没有用,我一眼看到它,还是首先想到“白骨精”。美就是这样不可思议,绣球本想抛给白马王子,结果抛给了白马王子身旁的书僮。
民国“源记”款紫砂桃形壶·蝙蝠配寿桃
中国人太喜欢活了,从一出生就琢磨着养生,研究如何在这个世界上长长远远地活下去,只要能够活,就能够幸福,活得越长就越幸福。因此你就能够理解为什么这把小小的紫砂壶上,一定要有蝙蝠来相配寿桃。
这种匹配是多么地令人快乐啊,它是中国文化高度民间化的意象。一个外国人,两眼一抹黑地来到中国,他或她从什么原点开始呢?可以从这样的壶款开始。一边请他们喝茶,一边给他们讲盛茶的壶款,一边讲到生命的长度与幸福之间的关系,而这一切都不是云里雾里,它们就是从一只桃子和一只蝙蝠开始的。
(摘自《茶语者》,作家出版社2014年4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