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红十：五月端庄

　　四月在春，春未透彻，夏已觊觎。

　　不是么？要么花开叶生，要么叶落花改，眼闭眼睁工夫杨树绿了——仿佛从来没掉一地毛毛虫，从来没飞白絮，枝杈上的叶子从来没落一直长着——就那么无辜、弱智、恶狠狠地绿了，怎么着吧，你。

　　所以说，四月着急忙慌丢魂落魄半梦半醒是不着调也不靠谱的。

　　四月迷离，怎抵五月端庄？！

　　五月打头是国际劳动节，那日子属于辛勤劳作的人，那日子属于交响乐大合唱，《咱们工人有力量》，声音由远及近，由近走远。

　　五四青年节，全体青年节日，也是北京大学校庆日。原先北大校庆不是五四，五四是校友返校日，原来的校庆是12月17日，天寒地冻日子与胡适先生生日重叠。

　　六十六年前1948年12月17日，北大建校50周年。那日子世道纷乱，进关的东北解放军已经解放了北平周遭的密云、怀柔、昌平等地，包围了北平城。时不时传来枪炮声，愈显日子之不确定人心之不安宁。12月14日，时任北大校长胡适接到陈雪屏从南京来电，说已派专机到北平接他。当天下午他们夫妇乘汽车出城到南苑机场，在宣武门因没有特许证，被守卫军人拦阻，退回家中。晚上傅作义来电，告蒋介石派专机接他飞南京，准备12月15日成行。15日下午，胡适夫妇带了北大教授毛子水乘专机飞到南京。走前，胡适给汤用彤、郑天挺教授写了短信——也就便条大小，几句话：“今早及今午连接政府几个电报，要我即南去。我就毫无准备地走了。一切的事，只好拜托你们几位同事维持。我虽在远，决不忘掉北大。”

　　12月17日，北大五十年校庆正日子，汤用彤主持，少数教授在孑民堂开了简短的会。这一天胡适在南京应邀出席当地北大校友举办的50年校庆纪念会，他痛哭失声，说：“我是一个离职的逃兵，实在没有面子在这里说话。”

　　这些，是笔者编辑《北大岁月——1946-1949的记忆》一书得知。

　　从那时至死，胡适再没回北大。

　　1951年，校方采纳时任北大副校长汤用彤先生建议，校庆日改为5月4日。今年五四是北京大学建校116周年。

　　5.23，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的日子，一段宏大叙事的历史。甭管发生于黄土高原的讲话如何重要于当时，更甭管那之后风云如何变幻，讲话对中国文化界影响依然存在，暂无后继可替代。

　　五月有个七日，不能不说“五七”，曾经五七指示满墙，五七干校遍地。马年正月十五笔者在延安南泥湾桃宝峪看到西安市五七干校旧址，现成为干部集中学习理论地方，长住几人是曾经的北京知青，现管护山上大片知青林。

　　总觉纳罕：同为下基层、改三观运动，前者(五七干校)沮丧，悲凉——虽然拿着工资，后者却热血沸腾，余温缕缕。逢五逢十来点动静。后者有不灭的青春铺底么？前者，去干校时青春已逝灰飞烟灭，死灰岂能复燃……

　　五月端庄，端庄得正好，六月，又该暑热台风咄咄逼人。

　　五月有俩农历节气：立夏、小满。立夏，宣布四季之第二季开始；小满，指点穗实一天天灌浆鼓饱。丰年呵有兆。

　　端庄不过五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