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儒:阳台

　　我家的阳台，怎么说好呢？不单栽种的东西很丰富，连光临的“常客”也多。

　　阳台上的花钵，说是花钵，难免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有些花钵，栽植的竟是芹菜，大蒜，香菜，甚至西红柿。但母亲却执拗地说，怎么不是花呢？芹菜会开花吧，大蒜开的花那算什么呢？啊——“啊”的后面暗藏着深深的责问——不单给你们种菜吃，还有花给你们养眼，一举两得，光看花，花能看饱肚子吗？这么一联想，我们就嗅出了母亲话里那“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味道来。我们欲说还休只好作罢。

　　阳台就这么让母亲赋予了菜园的功能。从乡下搬进城里，母亲一直回不过神来，最后好不容易在阳台上找到了精神寄托。从她的表情神态能真切地体会到，在阳台的花钵里侍弄芹菜、大蒜的时光，是她最惬意、幸福的时光。种菜的阳台，在她眼里，也许就是乡下老家的菜园。

　　刚乔迁新居时，阳台真是赏心悦目。阳台装了防盗罩。阳台上，防盗罩里，到处是一钵钵的鲜花。春有桃花，夏有荷花，秋有菊花，冬有梅花，一片姹紫嫣红，花香怡人，蜂飞蝶舞。这时的阳台，如诗如画，似真似幻。阳台，处处彰显出小资情调。月光如水的夜晚，常常在阳台上邀明月清风共度良宵。中秋月圆夜，品香茗，吃月饼，尝月色，阳台实乃一道最美的风景。

　　花开了，又谢了，蜂来了，蝶舞了，也新奇了，也惊艳了，栽花的辛苦和疲惫便慢慢地涌了出来。倘若没有天天浇水，时时施肥，松土，除虫，哪有叶绿花红？于是，便改种常青常绿、易生易管的观赏性植物，文竹、石竹、绿萝、紫罗兰、万年春、发财树、铁树、芦荟，甚至耐干旱的仙人掌。这么着过了一段岁月，阳台不知不觉中在悄然变化，花钵里一些花给母亲“请”走了，而她满心欢喜恭迎来新贵——好像先是芹菜，后是葱、大蒜和香菜。如今，连西红柿、茄子也登场了。阳台的花钵已有1/5种了各式各样的菜。母亲“狡黠”地说，会开花的菜。

　　阳台，既是种花的阳台，又是种菜的阳台。因为金子般阳光的照耀，清风的爱抚，雨丝的沐浴，花很好，菜也很好。阳台，远看近观，都让人心仪。

　　这些年，阳台的花钵竟种了一些水果，比如杨桃、草莓。我们用种杨桃无声地PK母亲种蔬菜——杨桃不也是花吗？不只开花，还结出果实，甜蜜多汁的果实。咬吮从花钵里采摘的杨桃时，夸张地陶醉和享受一番。草莓在花钵长着，那叫养眼养心啊。花钵是彩瓷，草莓枝叶绿得水汪汪，草莓开花结果，从青青的小不点，一天一天地变大，然后由青转为青白最后一点点变红，这过程就招惹了小鸟。鸟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不晓从哪天起，就爱往阳台翻飞，飞来飞去，绕着草莓果飞，乐此不疲。它见了人，就警惕地飞走，不一会又背着人飞了回来。嗨，它还跟我们玩起了捉迷藏。草莓啊，成了飞鸟的牵挂。好不容易结了那么一两颗果，还没来得及成熟红遍，就让小鸟啄得残缺不堪。那尖尖的小嘴，印在草莓果上，清清楚楚。这气人的小鸟，竟然坐享其成，要分享我们精心栽培的草莓。美美地吃饱了肚子后，竟从半空中飞撒鸟粪，还不落到花钵里好当肥料。没办法，只好把草莓果遮挡起来，小鸟即使看见了，也难以下嘴。就这样总算存留住一两颗青青的草莓果。果子一旦红了，就赶紧采摘。这时品尝起来，便觉得尤为珍贵，连母亲也替我们觉得珍贵。我们把品尝草莓的难得情景，用手机拍摄了下来，好供日后在庸常的生活里一遍遍地回味。在没有草莓果的日子里，小鸟会选择其它，最不济也要啄食青菜叶。因为这，小鸟常常在清晨送来悦耳的叫声，迷糊中如身临仙境，居世外桃源。

　　阳台，一年四季里有鲜艳的花朵，青绿的盆栽，香甜的水果，还有可口的蔬菜。阳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母亲和我们出出入入的身影，还有采蜜的蜜蜂，翻飞的蝴蝶，啾啾啁啁的小鸟……在母亲的眼里，阳台是乡下的老家。在我们的心里，阳台是怡情的胜地。而阳台，更是蜜蜂、蝴蝶、小鸟的天堂。

　　我家的阳台，经济实用与精神享受并存，雅俗比翼，快哉，妙哉！我常想，母亲俗吗？自己雅吗？孰高孰低？我有时也恍惚。阳台的景象，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折射出阳台主人的生活情状。活得烦躁不安，或者对生活悲观绝望的人，他家的阳台很难被经营得生意盎然，一片春色。

　　阳台，好风，好雨，好阳光。难怪阳台这么无所不能。阳台简直是魔术师手中能把玩出万种风情的神奇道具。

　　居住在水泥钢筋丛林里，因为拥有阳台，生活因此而多了许多期待和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