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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飞宇:时代变化像子弹飞 让中国作家措手不及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5月13日10:44 来源::南京日报

  本周五起,根据著名作家毕飞宇的同名小说改编的话剧《推拿》将在南京人民大会堂连演三场。昨天,南京本地多位知名DJ来到南京大学,为话剧《推拿》举办公益朗诵会,毕飞宇也来到现场助阵。除了谈《推拿》,他更多谈论的是当下小说的创作和思考。

  记者:小说《推拿》被改编成了电视剧、电影和话剧,在您看来,这些版本之间有何区别?

  毕飞宇:三个版本我都看了。创作小说时,我在做白日梦,脑袋中没有空间概念。电视和电影建立了一种二维空间,话剧则是建立了真实的三维空间,所以我很期待话剧。从内容上看,电视剧是展现故事性,小说和电影比较克制,而话剧更加抒情。

  记者:如果改编得不够好,会觉得不高兴吗?

  毕飞宇:这倒大可不必。我的小说是放在图书馆中的文字,别人不能改动任何一个字。至于作品激发了别人的灵感,被别人改编,和我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作品好,我会鼓掌,不好的话,我也会批评,但我不会把那些作品和我自己绑在一块。

  记者:话剧《推拿》这次回到故事发生地南京演出,有没有特别的感受?

  毕飞宇:早在我把《推拿》版权卖给国家大剧院和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时,我就恳请他们能把这出戏带到南大来演出。当时,我还只是南大的兼职教授,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南大人。之所以有这种强烈的愿望,是因为我知道南大有一段很好的戏剧发展历史,在戏剧上有非常好的传统和底蕴,又对现代戏剧创作产生了重要影响。

  “小说是白日梦,话剧为这个梦建立了三维空间”

  “盲人群体获取幸福的渠道要比我们难得多”

  记者:《推拿》描述的是十多年前的盲人群体,如今中国社会经济在快速发展,回头再看,这个群体有变化吗?

  毕飞宇:中国的社会在改变,经济在发展,但在面对盲人群体时,我们千万不能失去冷静,不要以为中国的盲人都像我的小说《推拿》中的人物一样,已经过上了很好的生活。

  我在《推拿》中并没有描述整个中国的盲人群体,那些盲人推拿师,是盲人中的精英,相当于社会中的公务员或者大学教授,有着比较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比如,电视剧《推拿》虽然拍摄得很好,但会让观众认为盲人群体的房子多好,工作环境多好,过上了很好的生活。我想强调的是,有一部分盲人朋友生活不错,但整个中国的盲人群体和残疾群体是艰难的。

  从人文意义上来说,我强调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但从社会保障意义上来说,盲人群体和我们是不平等的,在就业机会、日常生活、收入、获取幸福的渠道,比起我们这些人,他们要难得多得多,整个社会依然要帮助他们。

  记者:《推拿》强调用一种平等的视角去看待盲人群体,具体该如何去做?

  毕飞宇:我经常看到有人帮助盲人时动作不对,他们会拉着盲人朋友的大臂,往前拽。首先,你要询问他们是不是需要帮助,得到肯定答复后,你应该张开你的胳膊,让他拽着你的胳膊,感觉到他是在得到帮助,这样也更安全。盲人的眼睛看不见,但他的感受力是极强的,他的手指头和手掌,会时刻阅读到你的身体。你拽着他的时候,他会觉得是在被施舍,而不是被帮助。

  “我在微博写作中发现了自己蓬勃的虚荣心”

  记者:您发表在《钟山》上的最新小说《虚拟》描述了网络社会,作品题材依然在紧跟时代。

  毕飞宇:小说时代感的问题,过去十年里一直是中国文学的一个重要话题。可以说,当今中国作家面对这个时代的能力是不够的,这有多方面的原因。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个时代发展太快,超出了人类已有的经验。我经常说,一个人从你身边走过时,你看得清清楚楚,一只鸟从你身边飞过时,你看得就不那么清楚了,一颗子弹从你身边飞过时,你就看不见了。我们原有的生活,是一个人从我们面前走过,今天生活是子弹在飞。过去三十年里,仅仅是我们的文化形态就发生了巨大变化,“文革”期间还处于非常原始的状态,到今天就和纽约、伦敦、法兰克福基本同步了,这种巨变让中国作家措手不及。

  第二个原因是作家能力不够,准备不充分。过去三十年里,好作品在空间上基本集中在描述县城以下的地方,时间上基本集中在上世纪80年代之前。不过,这恰恰是中国所有作家的机会,有人把握这个时代,写出像样的作品,会很了不起。

  记者:微博是当下流行的交流工具,您的微博只写了100多条就中断了,原因是什么?

  毕飞宇:停止更新微博,是我意识到微博会对我的写作方式造成影响。我一开始写的时候心理是健康的,但后来就不健康了。写到几十条时,我就能发现哪些微博能获得好评,哪些微博会引来骂声。一个人想办法去取悦别人时,他离自己的真实表达就越来越远,虽然微博并不是我的小说,仅仅是140个字,但我不能允许这种不健康的丑陋心理干涉到我的写作。我在微博的写作中,发现了我蓬勃的虚荣心,后来就果断地放弃了。我更喜欢这种直接面对面的沟通方式。

  “好作家应该雌雄同体,

  能进入不同人的内心”

  记者:很多人说你非常懂女性,你是如何拥有这种能力的?

  毕飞宇:我们喜欢说,这个作家很有才华,但才华是个很虚的词,才华其实就是作家感知生活、世界和自我的一种方式。在我看来,好作家一定是雌雄同体的,我也渴望成为这样的人。换句话说,好的作家无论是面对老人、小孩,还是男人、女人,必须有能力直接进入他们的内心,与他们构成对话关系。

  记者:这种雌雄同体的作家能教出来吗?

  毕飞宇:当然可以。我成为作家的最大秘诀是阅读,虽然阅读不是父母或者老师教的,但本质上是教育和学习的结果。每个人才能不一样,没有哪个老师可以把才能教给学生,但如何运用才能、如何组合才能、如何让才能最大化,这是教育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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