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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九:对象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5月06日15:54 来源: 老九

  一

  在我想搞对象,该搞对象,要搞对象的那段时间,我发现自己是很臭的。这种臭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那种臭,而是不可言说的臭,莫名其妙的臭,复杂混乱的臭。我有时会想,我是不是出了问题?我的生活是不是出了问题?出了严重的问题?

  那段时间,我差不多是一个古怪的人。

  我,复兴煤矿洗煤厂的一名小工人,却整天嘴上挂着托尔斯泰、契诃夫、大卫·休谟、托马斯·莫尔·挂着乌托邦。“乌托邦”可是一个没有的地方啊!那段时间,我遇见了俄罗斯小说和空想社会主义,遇见了就喜欢了就迷恋了,因为我太饥饿,那个时间大家也饥饿。我仿佛不吃五谷杂粮,不懂人情世故,不知男男女女。

  不管春夏秋冬,我上衣左口袋的上沿,总是插着两支笔,一支是钢笔,一支不是钢笔,是圆珠笔。我双手的虎口处和手指上,经常有这两种笔墨画下的不规则的画,我右手食指的上节和中指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我的眼睛本来不近视,但因为我一向以为自己长相粗豪,为了装得有文化,装一个文明人、读书人,或者更主要的是,因为想搞对象、该搞对象、要搞对象、渴望婚姻,我配了一副深咖啡色秀琅边的近视镜,左右镜片都是一百五十度。

  我的衣着更有意思,差不多春天、秋天和冬天,我都穿着一身黑色的呢子服。上衣是中山装,裤子据说叫西裤,裤角比较宽大,一如迎风招展的旗帜,但绝对不是当时年轻男女流行的喇叭裤。我不喜欢跟流行,我就做我自己,我想。我不能忘了帽子,我经常戴的是一顶蓝色的呢子帽,后边压成鸭舌状,扣在后脑勺上,像有些老太太那样戴着露着前脑门。

  那段时间,我的内分泌不很正常,脸上不断地有一片又一片美丽的青春痘,我总在它们还不成熟的时候,对着镜子挤它们,哪管它们哭得流血,血在我手指上发疯地指责我,我只是对着它们狞笑。也许,我是说也许,那些不该来却要挤着来的青春痘们,使得我的相貌看起来应该更加丑陋。

  我不怎么喜欢夏天,但偶尔也喜欢一下,喜欢一下夏天的原因,唯我独有,准确地说是因为“短袖衬衣”。因为,我喜欢穿我“自制”的短袖衬衣,是那段时间港台录像片给我的启发。当时港台录像片很流行,复兴煤矿门口就有一家。我羡慕帅哥们穿的袖子长过臂肘的短袖衫,那无论如何还叫短袖衫。当然商店里买不到,我就买长袖的,然后找个小裁缝铺子一剪一锁边,穿出来就与别人的不一样,我实在喜欢与别人不一样。厂里也有人问我“哪买的?”我没告诉他们怎么回事,得意地把这个秘密在内心把玩。我是个乐于保密、敢于保密、善于保密的人。不过话说回来,我需要保密的事也确实不多,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把这个伟大的秘密公之于世。

  那时候,我一年只穿三双鞋:一双四十三码的黑皮鞋,一双懒汉鞋,一双高腰胶靴……那双懒汉鞋是黑布的,有两个松紧口,鞋帮两圈底边嵌着两条白菜帮厚薄的白边,我老爱用粉笔涂抹那两条白边。那贼白贼白的白亮,让我浑身上下才有了两线的白,白的色彩、白的线条、白的成片。白在我身上太少见了,我似乎总是黑乎乎、灰暗暗、阴沉沉的代名词。那双黑胶鞋,四十四码,是我上班时穿的,对我的脚来说有点松宽,咣啷咣啷的,我就会坏笑……穿大鞋,放响屁,坐牛车,到丈人家去。这是我和老叫驴常说的“四大舒服”。一想到丈人家去,我不由自主下意识,甚至踌躇满志挺起胸膛,脚下既生根又带风,虎虎的风,顿觉秋水长天,辽远无极,周身力道,遍地金黄,哪管我们洗煤厂骂人老爱骂“老丈人”“小舅子”也满不在乎了。我多么想搞对象,多么想有“老丈人”,多么想有“小舅子”啊!

  (未完)全文刊登在《中国作家》杂志文学第五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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