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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古代文教发轫唐宋 或因家庭推崇教育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5月06日10:30 来源:海南日报 蒙乐生
民国十三年(1924年),攀丹《唐氏族谱》中“耕读传家”的画面。 海南日报记者 陈耿 摄民国十三年(1924年),攀丹《唐氏族谱》中“耕读传家”的画面。 海南日报记者 陈耿 摄
 海口府城金花村是丘濬故居。 海南日报记者 李幸璜 摄 海口府城金花村是丘濬故居。 海南日报记者 李幸璜 摄

  任何社会现象,既有大环境使然,更有家庭环境在起作用,因为家庭是最基础的社会组织,它所塑造的个体有对社会产生积极或消极的作用。

  一个家庭,好的家道、家风、家教、家学,对子孙后代的熏陶是具有延续性的。

  海南古代的文教,发轫于唐宋,盛荣于明清,一方面有官方的重视,文人的推动,一方面也要归功于家庭对教育的推崇。

  我们在回顾历史和直视当下的时候发现,不论是官至朝廷内阁宰辅的府城金花村丘濬世家,还是进士、举人接踵诞生的府城攀丹村唐门,或是文昌雲氏、邢氏和琼海黎氏等家族,他们对教育的重视,并不局限于或停留在对知识的获取,对功名的追求,而是更加注重对品德的塑造,把“品行”、“修德”、“忠厚”、“勤俭”等放在第一位。

  海南周刊从本期开始推出“海南家风”栏目,陆续刊发展现海南家风文化的报道,敬请关注。

  明朝初年,朱元璋升琼州为府,誉海南为“南溟奇甸”。其时文教鼎盛,学者才人,灿如星斗,大臣通吏,饮誉京华。成化二年(1466)秋,薛远擢授户部尚书,邢宥擢任都御史,丘濬擢拜翰林学士,均在一月之内。当时,京都哄动,时人评议:即便天下望郡,亦属罕见。时论称此为“海外衣冠盛事”,海南被誉为“滨海邹鲁”。

  及至清代,海南还诞生了两对父子进士———张岳崧、张钟彦和王映斗、王器成。

  这些在科考上的辉煌,其背后都有一个个家庭,甚至是一个个家族很多代人丰厚的家风、家道和家学积淀。

  家道:丘濬世家,以济天下

  终明一代,海南中进士者有62人,中举人者达594人。丘濬、邢宥、薛远等一大批学子,登上了朱明王朝的文化巅峰与权力殿堂。尤其是丘濬,明《名臣录》述评:“本朝大臣律己之严,理学之正,著述之丰,未出其右者。”《四库全书》收录琼人著作不过12种(包括存目),其中就有丘濬的《大学衍义补》等5种。

  丘濬好学,过目成诵,史称“三教百家之言,无不涉猎”。他历任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学士、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会试总裁官、文渊阁大学士、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丘濬一生研究范围涉及政治、经济、哲学、文学、医学、戏剧等方面。他提出“劳动决定商品价值”的观点比英国古典经济学家威廉·配第的“劳动价值论”要早180年。

  由于丘濬对明代理学的非凡建树,被明孝宗御赐为“理学名臣”。由于丘濬对文化的突出贡献,被史学界称之为“有明一代,文臣之宗”。丘濬一生,“诗文满天下”。钱谦益的《列朝诗集》称他:“七八岁能诗,敏捷惊人。”一部《琼台诗文会稿》,全书24卷,洋洋30多万言,被清初学者焦映汉称其“炳若日星,垂诸史册,以继往而开来可也!”

  丘濬与海瑞一同被誉为“海南双璧”,与海瑞、王佐、张岳崧同称为“海南四绝”。是什么原因使海南钟灵毓秀,集于丘濬一身?是明代海南文化沃土使之长成参天大树?是聪明睿智使之登峰造极?还是家庭教育、父母培育造就了一代文化巨匠?都是,但最重要的,是丘氏的家庭教育,是“可继堂”孕育了优秀男儿,贤臣俊杰。完全可以这样说,没有祖父丘普和慈母李氏的谆谆教诲,不可能成就绝代英华。

  丘濬7岁,父亲去世,祖父丘普“惕厉自持,不敢失坠”,寄希望于丘濬兄弟。丘普自题“可继堂”匾额,并书联“嗟无一子堪称老,喜有双孙可继宗”。丘濬曾在《可继堂记》中追记,说祖父嘱咐兄长丘源,要他“承吾世业,学为良医,以济家乡”;希望丘濬“拓承祖业,志为良相,以济天下”。正是“以济天下”的远大抱负,塑造了理学名臣。

  尤其是丘濬母亲李氏,出身士绅之家,知书识礼。她年廿八丧夫,守节教子,“课其学业”,孜孜不倦。每日五更,鸡鸣即起,伴儿诵读;入学归来,问其功课,询其交游。及至游学帝京,为官庙堂,仍然致书“戒谆谆以忠谨,图报国为言”。正是这种家庭教育的潜移默化,造就了一代儒学大师济民、养民、安民、亲民的思想品德和高尚情操。

  丘濬与夫人吴氏继承良好家风,重视儿女培养。长子丘敦,入读太学,深研《素问》,著有《医史》;次子丘京,以父荫补中书舍人。丘敦子以祖荫补尚宝司丞,其孙也以祖荫补尚宝司丞;五世孙,为例监生;六世孙,为郡庠生;七世孙,为举人,任县令……古人有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可是理学名臣丘濬之家,以德为本,以学立身,甲第延绵了7代之久。

  家风:丘海高谊,“乐耕”情深

  丘濬世家不仅在科举方面有成就,还有着良好的家风。这从海瑞与丘濬曾孙丘郊之间的一段美谈,可以窥见一斑。

  清代的《琼山县志》记载:明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时为琼山生员的海瑞,应丘濬曾孙丘郊邀请,到“乐耕亭”谈古论今,切磋学问,写下了《乐耕亭记》与《乐耕亭诗》。

  丘郊,号“西野”,“以文庄之后,荫尚宝司丞”。其时,海瑞失孤,母亲谢氏访亲威故旧,聘请严师教授儿子,“以琢以磨,兼有父道”。海瑞孝敬母亲,奉守家训,笃力勤学,曾撰《严师教戒》《客位告辞》《训诸子说》等文抒发刻苦自励,报效国家的志向与抱负。

  在《乐耕亭记》中,海瑞坦言,交游之前,丘郊给他的印象并不好,认为仕宦子弟,恃祖上福荫,不过是“豢养之人”。以海瑞的个性及其在琼山郡学的声望,他并不想结识此“纨绔子弟”。交往几年,见丘郊品行端正,处世谦和,倒觉得自己有点比不上对方。

  丘氏家学,海氏家教,成就一代英贤。在海公看来,“世禄之家”,要守“仁笃检约之行”,实属不易。丘郊筑亭,并非“流连光景,假此亭为游聚之地”,而是避免成为“谷粟之靡”“布帛之蠹”。为此,海公提出:“今之为民者五……士以明道,军以卫国,农以生九谷,工以利器用,商贾通焉而资于天下。”如果不属于此,就是“游懒之民,君子之所不齿”。

  由此看来,没有走上仕途之前,海瑞慨然以家国大事为己任的高尚情怀在《乐耕亭记》中已表现得淋漓尽致。与其说这是海公对丘郊筑“乐耕亭”的赞赏,毋宁说是他对丘氏先祖道德文章与人格学养的推崇。推而广之,更是对丘公的家庭教育与慈母谢氏的家规庭训的推崇。

  为一座亭而作文赋诗,海公为今人留下了明代“乐耕亭”纯朴美丽的自然景色。

  《乐耕亭记》与《乐耕亭诗》流传很广,尤其是诗,更受欢迎。一首好诗,几百年传唱不衰,现不妨抄录于下:“源头活水溢平川,桃色花光总自然。海上疑成真世界,人间誰信不神仙。棋惊宿岛摇深竹,歌遏行云入九天。良会莫教轻住别,每随流水惜芳年。”

  借诗言志,借亭抒怀。你看,田畴平川,潺潺流泉,亭榭园庭,灼灼桃花,躬耕之余摆开棋局,或歌或咏欣然忘怀,欢笑之声惊动宿鸟。这般景致,料想神仙之乐,也不过如此。然而,更可贵的是海瑞与丘郊的乡情厚谊,是琼州先贤“耕读传家”的高贵品质。

  家学:攀丹唐氏,书香世泽

  攀丹,海南文化古村,唐氏开基之地。立村于宋,历祖历宗,崇文重教,子孙尚学,丹桂飘香,仕宦辈出,闻名遐迩,难怪明人赞叹“天下无双唐氏,琼州第一攀丹”。

  郡志与谱牒均记:迁琼始祖唐震,乃南宋名宦,为官纯廉,执法严明,政绩卓著。南宋淳佑初年(1275~1277),唐震、唐叔建父子已建“唐子藏书楼”,藏史书、医书、兵书、艺文等书数万卷,供弟子习读。唐氏“授儒学,启士民”,于郡东筑“攀丹义学书屋”,遣教于榕头、凉亭、庭院……“父子修圣贤之学,兴礼教以化黎民,郡人曾立碑颂之”。

  进入元代,唐氏后人将“攀丹义学书屋”扩建为“攀丹义学书院”,由唐氏贤能任书院山长。及至明代,攀丹书院声名鹊起,唐氏英才声名远播。明初,唐英“教乡人弟子一十余年,束修绝无道及。”其时,郡县文教大振,科甲鼎盛,丘濬、王佐、海瑞等名贤均出于唐氏门下。丘濬及曾孙丘郊均是唐家女婿,王佐是唐胄氏外甥,海瑞是唐胄的门生。

  特别是唐胄,白衣进士,历时廿年,崇尚教化,主张“治国莫先于立学以教士”。他育学兴才,先是掌教“攀丹义学书院”,后来易名为“养优书院”“西洲书院”,提倡“广文宫冷未为贫,木铎声高道自尊”。清代,唐焕章、唐丙章先后执教于琼台书院、东坡书院等书院。据统计,唐氏在岛内外任提学、教谕、训导者才多达42人,可谓教育世家。

  明代科考,攀丹唐氏子孙有6人考中进士,其中有唐舟与唐亮、唐胄与唐穆2对父子进士。如此衣冠礼乐,名宦蝉联,不仅在琼岛绝无仅有,就是纵观全国也很罕见。除了明代进士之外,科举时代唐氏子孙有38人考中举人,其中有4对父子举人,有2名解元,有2名亚元。唐胄官至察院右副都御史、户部右侍郎,《明史》称其为“岭南人士之冠”。

  特别值得称颂的是,唐胄用20年时间广集史料,修成海南最早的一部志书《正德琼台志》44卷,内容涉及疆域、郡署、地理、水利、风俗、赋税、书院、兵防、古迹等方面,为今人留下珍贵的文化史料。此外,唐胄还编撰《广东通志》《江闽湖岭都台志》12卷,《西湖存稿》《海琼摘稿》6卷,文集《三贤祀集》《传芳集》,并为王佐编刊《鸡肋集》。

  此外,唐氏子孙还著有《唐舟诗文集》《唐亮诗文集》《唐绢诗文集》《唐鼐诗文集》《唐翱诗文集》《唐瑶诗文集》《唐焕章诗文集》《唐丙章诗文集》;还有唐正的《榕岗集》,唐维的《归田诗集》,唐宗宪修《唐震家谱》,唐穆《海天诗文集》《余学录》,唐秩《海天孤鹤集》《唐秩诗集》;还有唐继祖夫人的《冯银诗集》,丘濬夫人的《唐夫人诗集》等。

  真无愧为海南文化古村,攀丹唐氏子孙为海南文化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家教:家规族训,正己修身

  在海口市龙华区龙桥镇道贡村,悬挂在吴氏宗祠里旌表教谕吴和谦和吴龙海父母的御赐匾额,雕刻双龙戏珠和题写“图书重典”的历史文化遗存,铭记了那个年代,千年古村吴氏宗族彰显的社会风尚和价值理念。

  “奉天承运:尔吴大权乃广东廉州府合浦县教谕吴和谦父,雅尚素风,长迎善气,弓治克勤于庭训,箕裘丕裕夫家声……尔陈氏广东廉州府合浦县教谕吴和谦母,淑范宜家,令仪昌后早,相夫而教子,俾移孝作忠……”

  这是传统教育的内容之一。朝廷褒扬,家庭显扬,宗族荣耀,皆大欢喜。于是,族订族训,家立家规,强调正己修身。儒家思想,只有正己,才能修身;只有修身,才能齐家;只有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虽然这里面有光宗耀祖的宗族宣扬,但也不乏思想精华。

  取其精华,除其糟粕,这是中华文明生生不息的文化原动力。追念当年羊山古村的文化典范,不妨引用“家规族训”中关于人文教化的良苦用心。其大意是:世风不古,习俗移人,制订家规,冀图“振一族之纲常,正人伦之大节,凡我族众,当树仪型于后裔……”

  海南赵氏旧谱也有家训十条,言简意切:“敦孝悌”,“睦宗族”,“力本业”,“慎交游”,“和兄弟”,“训子弟”,“尚勤俭”,“戒争讼”,“遵法律”,“禁非为”。于今看来,古人垂教,兢兢业业,苦口婆心,不遗余力。

  纵观“家规”“家约”“族训”“祠规”,其文化基石莫非“厚生族人,光辉族党”,其文化蕴涵莫非是“孝、睦、慎、读、和、勤、俭、约”等方面,归根结底是为了让子孙平平安安,居家乐业。至于从“厚生”向“光宗”转化,那是历史文化的产物,勿须苛责。

  海岛边远,移民文化,尤重耕读。清道光九年(1829),吴氏宗祠立了“常住流芳”石碑,碑曰:“吾吴族自营建祠堂以来,祖宗之祀典肇兴,子弟之书声不辍矣。但祭费与学资尚俱苦,其莫给恐无以厚先灵而笃培后学也。岁在己丑,兴怀全族,齐心喜捐以为常住,由是恒产既置,隆俎豆以荐馨香,学校宏开,敦诗书而悦礼乐,则异日之人文蔚起……”

  龙桥道贡吴氏重教,新坡卜宅曾氏重教,宗族祠堂合议,写入族谱条文,明确祠堂田产收入,除供祭祀香灯开销之外,剩余部分全用于学堂延师助读资费。《曾氏族谱》载:英公本支学田收入谷子163担全部用于“学中资费”,并做出“轮管学田”“延师教读”等项规定。

  从文化探索,到教化渐兴,乡土海南走过漫长历程。回顾琼岛掌故,追念历代先贤,聆听书院弦歌,闲聊天涯轶事,绝非炫耀陈旧,奢谈宗族荣光;更不是抱残守缺,而是沙中淘金,是观今宜鉴古,意在古为今用,旨在观文成化,增强文化自觉,促进文化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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