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深蓝的文学书写(汪守德)

——读李亚的小说集《亚丁湾的午后时光》

　　中国海军参加亚丁湾护航，无疑是走向深蓝、意义深远的非凡行动，不仅令世界为之瞩目，也深深地拨动着全体中国人的心弦。海军小说家李亚也光荣地 加入到护航的序列中来，在浩浩荡荡地沐浴了7个月的大洋风雨之后，便无愧地拥有了作为一个作家的幸运，同时也孕育了小说集《亚丁湾的午后时光》(人民文学 出版社)这样一本由一系列中短篇小说组成，用以解读和表现护航生活，意味隽永而又让人浮想联翩的文学佳作。

　　此前，已有不少记者和作家以新闻报道或报告文学的形式，对我海军护航亚丁湾的经历，进行了详尽而有深度的报道和记述。相信作为小说家的李亚，在 踏上航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构思怎样另辟蹊径，以不同于以往的文学书写，来反映这一充满惊涛骇浪的遥远航程。作为随舰人员的文学创作者，李亚必定是以巨 大的好奇心，对舰上的生活进行着拉网式的体验，对护航官兵的留心观察肯定也是全方位的。但他不会满足和止步于前已有之的再现和纪实，他的书写也不是拉网式 的，而是注重发挥自身的优势，通过追求另一种表达，进入纯粹的小说的虚构和叙事，以提炼式的、概括式的叙述角度，以更属精神与性格世界的深度观照，来对这 一洒满阳光而又浪涛险恶，浪漫抒情而又艰苦异常的旅程，进行一种独具情怀、耐人寻味的重新演绎，使这部作品成为一部耐读的上乘之作。

　　护航行动本身的意义，航程中的栉风沐雨，与舰上官兵的朝夕相处，这一切都如异常纷纭的影像，在7个月中日复一日地向李亚心中投射。从无穷无尽的 新鲜而复杂的感受中，怎样寻找小说的选题和切口，进而写出具有较高品质、不同凡响的作品，是使李亚这样一位有着明显风格追求的作家颇费思量的。他虽然也是 不外乎从舰上的各色人物入手，来进行独具特色的人物素描，使人物志自然成为其谋篇布局的筋络和经纬，而连同其一起展开的，必然也就是护航舰队种种引人入胜 的战斗场景和生活情境，使我们似已稔熟的亚丁湾护航，显现出新的生活意趣，呈现为一种新的审美提升。当护航生活在李亚的笔下娓娓道来时，护航的种种细节、 海洋的种种掌故、官兵的点点滴滴，以及种种颇具意趣的相关信息和知识，一切或许都如水银泻地般纷至沓来，被自然天成地、饶有兴味地嵌入叙事，使我们依次认 识了龙工程师、韦教授、赵高工、上尉王参谋、方教授、女军医苗翠花等形形色色人物，以及与他们每个人相关的故事，我们仿佛跟随小说所洞开的精巧之门，进入 了一个人物十分鲜活、气韵异常生动的护航生活世界。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李亚是在一种富有节制的叙述中，张开想象的翅膀去进行挥洒，在对所经历的护航生活进行重铸之后，获得了一种使人产生强烈阅读 快感的写作自由与从容。这使人感到李亚的小说，是建立在一种敏锐而奇异的感觉之上的，字斟句酌而又自然流丽，音调悠扬而又沉郁顿挫，显示出较为深厚的文学 功力和语言张力，散发出文字的恬静气味与宜人芳香。从他的笔下，我们看到的不仅是护航生活的光与影、海军官兵的苦与乐、民族历史的古与今，而且也是对远洋 风雨历程更为现实和更为深层的历史思考。因此我们跟随其蹚过用文字构筑的意态雍容的河流，进入这种热风吹雨的护航时间和空间，所领略到的不只是大洋才有的 迷人风光、战舰才有的独特气韵，更体察到了肩负神圣使命、远离祖国的海军官兵们的崭新精神构造和时代特质，我们似乎可以和这样的护航生活、这样的护航官 兵，因为产生某种天然的亲切而走得更近。

　　李亚的这本小说或许还有另一重意义和价值，作家将生活的场景和人物的精神，放在远洋的背景下来观照与审视，或可视为对文学表现空间和写作维度的 一种有力拓展。在我们固有的文学根基中，土地原本是最为根深蒂固的，海洋则是我们较为生疏的内容，真正有分量的作品更是极为罕见。今天当我们面向深蓝追求 一种更广阔的存在时，我们似乎越来越意气风发地将其视为我们辗转腾挪的舞台。我们民族的精神、心理、思维和气质，都应该自觉地、大幅度地往这个世界延伸和 融合，使之像黄土地一样可能成为我们民族新的骨骼、血液和灵魂。这无疑是一种过程极为漫长又令人激情迸发的挑战、历险与浪漫之旅。李亚对于亚丁湾护航真正 属于文学化的写作，或许可以成为一种有意义的象征和发端，使得我们的文学对于海洋生活的描写越来越张扬为一种强力，通过对海洋意识的刻意强化和倾情书写， 来充分体现我们民族精神在这一领域的觉醒和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