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沉郁的符号剧

　　卢新华中篇小说《梦中人》

　　《长城》2014年第1期

　　卢新华的《梦中人》让人想起那部用200多个商标拍成的动画短片《Logorama》。小说《梦中人》当然没有短片那样轻松戏谑，但其中的人名 指向明晰，人物形象鲜明，像是在拿文学圈里的Logo做一幕剧。卢新华不要你哭，也不要你笑，他要把一个小人物面对时代滚滚洪流时的惶恐和悲痛赤裸裸地拎 出来给你看。

　　当年《色·戒》一出，立刻有索隐派跳出来说三道四，任高傲如张爱玲也不得不写下一篇文字辩解，说“下不为例”。除非如“增删四十载”的曹雪芹， 才敢将“辛酸泪”都隐在人名里，借“假语村言”道尽“原应叹息”。卢新华干脆省掉这些索隐派的功夫，连名字都不给他们留下想头，男主角就叫“梦中人”，女 主角叫做“孔三小姐”，连接他们村落的是一条“孔孟之道”，两人谈恋爱，“孔三小姐”不肯走大道，专要把“梦中人”往阴暗处推……之后，“孔三小姐”果然 去城里做了“小姐”，“梦中人”却掏着“钟点费”，到处苦口婆心地说“梦话”，劝各地小姐改邪归正。但他大抵太“笨”，不但讨不到“孔三小姐”的欢心，也 不能说服其他“自甘堕落”的“小姐”。有一次，“梦中人”因为忘带钱，让一个已经“决心”从良的“小姐”爆了粗口，“骂他是个‘骗子’‘王八蛋’‘吃饱饭 没事干，存心跑到这里来捣蛋，耽误老娘赚钱’，并喝令他：‘滚出去！’”险些被“大盖帽”当做“嫖客”，甚至惊动了镇上“好心”的领导：“你怎么回事？真 的不懂吗？那些外地来的女孩子，都是在帮助我们营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呢。你把她们都动员走了，还会有哪个老板来投资？……”至此，卢新华把所有可能的途径都 封死，留给“梦中人”的，只剩死路一条。

　　“孔三小姐”还有一个符号化的身份——“表妹”。这个“表妹”不是多愁善感的“林妹妹”，也不是贤良德淑的“大表姐”，对表哥投怀送抱不说，还 在被拒绝后，走上了一条人生“近路”。如果说，老舍《月牙儿》中沦落的女孩，一字一句地说出“饿肚子是最大的真理”，让所谓的“启蒙”想象汗颜，那手里拎 着鸡肉，“浑身散发着醉生梦死气息”的“表妹”，意外死在“梦中人”饥饿的羊角锤下，真的一点也不冤。在结尾，卢新华盖住了潘多拉的盒子，他告诉我们， “梦中人”不会醒来，但如果“不想抄近路，走斜道，那么，你肯定还得走‘孔孟之道’”。

　　孔孟之道是正解吗？我们不知道，惟一知道的是，这场符号剧就此落幕，荒诞、悲伤、沉郁，像这个时代千疮百孔的很多东西，比如，一位老作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