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 新作品 >> 杂文 >> 正文

马誉炜:遥远的干粮袋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4月26日21:48 来源:人民日报 马誉炜

  说起“干粮袋”,人们可能会想起常在一些战争片里看到的,红军或八路军士兵肩头上背着的那种干粮袋。一般是长长的圆筒状,能斜系在身上,便于行军和打仗。而我记忆中的干粮袋,是学生时代起在母亲身边生活时用过的那种——长方形的,不大,每次也就只能装得下两三个馒头或窝头的袋子。有的是用白粗布做的,有的是用“羊肚子毛巾”做的,袋口用一条绳子穿起来,干粮装进去后,将绳子一拽,拴上几个结儿就行了。这种干粮袋我们兄妹几个上学时几乎都用过。

  我们那个小村离公社的中学足有十里路,每天天不亮,母亲就起床烧火做饭,待我们起床洗漱完毕开始狼吞虎咽地吃早饭时,母亲就往自制的干粮袋里为我们拾掇中午要在学校吃的干粮。干粮品种随着年景季节变化。在麦收、秋收过后一段时间里,多是用麦子面做的馒头或卷子,玉米面做的窝头或饼子,一到春冬季节闹起饥荒,干粮就多换成红薯面的窝头或是难以下咽的高粱面了。上中学时,许是正处少年叛逆期,不懂事的我为此不高兴地冲着父母噘嘴,半天不说话。后来母亲总是变着花样给我做一些别致的干粮,她经常用一层白面、一层玉米面、一层高梁面合成“千层卷”,堪称粗粮细作的精品。她还给我蒸一些大馅儿的菜团子,尽管那菜馅可能是苦菜、马齿莲等野菜,而且少油无肉,但足以让我的同学垂涎三尺了。每天母亲还不忘给我带上些萝卜或白菜帮子咸菜。到我高中毕业那年,个头儿猛蹿,饭量也见长,母亲便将我的干粮袋容量加大,在里面装上一个小饭盒,有炒好的白菜、芹菜或胡萝卜。

  在学校里,早上我们未进教室,就先把自己带的干粮袋送到学校的锅炉房里,那里每天有人负责为学生们把干粮蒸热,还允许喝蒸干粮的“馏锅水”。中午下课后,饥饿难耐的同学们便蜂拥至锅炉房里,在众多的干粮袋里寻找自己的那一份。也时常发生某位同学的干粮袋找不到或干粮袋被压扁、踩碎的情况,只能自认倒霉,一直要饿到傍晚放学回家。中学时代午饭啃干粮、喝“馏锅水”的场景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

  高中毕业后,我回到小村的生产队里劳动。原想这下可以与干粮袋告别了,但没想到还是要经常用干粮袋。那时家里分来粮食,都要推着独轮车到几十公里以外的德州郊区去磨面。到了那里要排长长的队,等上一天一夜是常有的事。走之前,母亲把她起大早精心烙好的白面饼装进干粮袋里,挂在独轮车的车把上。一次,她见我走了一天回来,袋里的干粮好像没有动,就问我是怎么回事,我闷闷不乐地嘟囔道:“也没有‘馏锅水’,俺咽不下去……”母亲听了笑出了眼泪,心疼又有些无奈地叹息:“唉,我的三儿真难养啊!”

  一晃,已有30多年没有见过那种自制的干粮袋了。操劳了一辈子的父母相继离去,我们兄妹几个都各自建立起殷实的小家庭,但干粮袋的滋味仍长久地留在记忆中。我常想,如果有机会回到母校,一定要去看看那里的锅炉房;如果有机会回到故乡老屋,一定要翻一翻家里的物件,看能不能找出一件当年用过的干粮袋。那上面铭刻着温馨的母爱,记录着生活的艰辛,见证着我们兄妹成长的足迹和时代的变迁。

  干粮袋,遥远的干粮袋。

网友评论

留言板 电话:010-65389115 关闭

专 题

网上学术论坛

网上期刊社

博 客

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