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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克斯写《百年孤独》:连寄定稿的钱都凑不齐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4月25日11:01 来源:南京日报

  在《百年孤独》发表之前,马尔克斯在拉丁美洲文坛之外并不广为人知。《百年孤独》甫一面世即震惊拉丁美洲文坛及整个西班牙语世界,并很快被翻译为多种语言。马尔克斯也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世界级作家。人们或许不了解,在他创作《百年孤独》时,日子是怎样的困顿。下文选自马尔克斯新近出版的一个演讲集,我们可以从作家的自我描述中,了解作家生活的曾经样貌。

  演讲时间:2007年3月26日

  我从二十岁开始出书,三十八岁已经出了四本。当我坐在打字机前,敲出“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时,压根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这句话从哪儿来,将往哪儿去。我只知道,十八个月里,我天天写,没有一天不写,直到写完。

  很难相信,当时最窘迫的问题之一居然是缺打字机纸。我老觉得,文章有打字错误、语言或语法错误,都是创作上的失误。因此,我有错就撕,撕了就扔,重新再来。照这个用法,一年算下来,估计写本书,光买纸就得花掉六个月的稿费。

  埃斯佩兰莎·阿拉伊萨,令人难忘的佩拉,她给众多诗人和电影人当过打字员,也誊过不少墨西哥名家名作,比如卡洛斯·富恩特斯的《最明净的地区》、胡安·鲁尔福的《佩德罗·巴拉莫》,以及堂路易斯·布努埃尔的好几个原创剧本。我请她誊最终稿时,稿子涂改严重,为了避免混淆,我先用黑笔改,之后又用红笔改。可对于在此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佩拉来说,那实在算不了什么。多年后,她告诉我,那天瓢泼大雨,她带着我修改完毕的终稿回家,下公交车时滑了一跤,稿子飞了一地,又是泥又是水。在其他乘客的帮助下,她把被雨淋湿、几乎无法辨认的书稿一张张从地上捡起来,带回家用熨斗一张张熨平。

  那段日子,我一分钱都不挣,梅塞德斯和我,外加两个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这绝对能写本更好看的书。连我也不知道梅塞德斯是如何做到的,总之那几个月,家里天天都还能揭得开锅。一开始,我们还不想走借贷这条路,后来心一横,终于头一回去了当铺。先当了些零头碎脑的玩意儿,以解燃眉之急,后来又去当梅塞德斯多年来从娘家带来的首饰。当铺的专家就像外科医生那样严谨,对耳环上的钻石、项链上的祖母绿和戒指上的红宝石一一用秤称、用“魔眼”看,最后,他像见习斗牛士那样立住脚不动,斗篷一甩,将首饰一股脑地抛还给我们,说:“全是玻璃的。”

  在最艰难的日子里,梅塞德斯算了算账,不动声色地对房东说:“我们想,房租六个月后一块儿付。”

  “对不起,夫人,”房东对她说,“您知道那是多大的一笔数目吗?”

  “我知道。”梅塞德斯依旧不动声色地回答,“您放心,到时候一切都会解决。”

  好心的房东是政府高官,是我们所认识的最有风度、最有耐心的人之一,他一样不动声色。

  “那好,夫人,有您这句话就行。”他算出那笔大数目,“九月七日,我等您。”

  终于,一九六六年八月初,梅塞德斯和我去墨西哥城邮局,将《百年孤独》的定稿寄往布宜诺斯艾利斯。书稿打印在普通稿纸上,双倍行距,共五百九十页,扎了个包裹。收信人是南美出版社的文学总编弗朗西斯科·波鲁阿。

  邮局的人称了称包裹,算了算,说:

  “八十二比索。”

  梅塞德斯数了数钱包里剩的纸币加硬币,实话实说:

  “我们只有五十三比索。”

  我们拆开包裹,分成两半,先把一半寄去布宜诺斯艾利斯,剩下那一半,要怎么凑钱寄过去,我们心里完全没谱。后来发现,寄走的是后半部,不是前半部。钱还没凑够,南美出版社的帕克·波鲁阿就迫不及待地想看前半部,给我们预支了稿费。

  就这样,我们获得了新生。

  据《我不是来演讲的》,加西亚·马尔克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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