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烈：且行且珍惜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春风并不都是温柔的，有时候倒像子弹。你既安心要炸开万千梨花，就得部署起瓷实的裂变的力量。对娱乐事件言，这种春风的核心是子弹的说法非常有价值，换言之，能够让万千大众狂欢，一定是包藏了有杀伤力的事件、话题、人物和情节。在现代都市生活里，娱乐就是群体性的准宗教仪式，而其发生发展则遵循着叙事理论，所以，像小说的娱乐才是好事件，像电视剧的等而下之，但一概有人观览、议论、衍生。

　　3月28日，周五，春风骀荡。《南都娱乐》周刊在网络间爆料，已经斩获演员文章出轨的确凿证据，“小三”是演员姚笛。然后因为出刊周期为每周一，故此该刊官方微博留下字据：“周一见！”——周五晚，万众休息、精力流窜，此时放风，待周一用纸媒收官，二三日酝酿发酵，正是酒浓菜鲜胃口好的时节，所以“南都”一方确实是用做文章的节奏在做文章，不能不算自然而然。

　　生活之小说的有趣就在于不是一方说了算。3月31日零点刚过，文章在微博上刊出“致周一见”的公开道歉，承认了“劈腿”事件，称“时至今日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必须重新梳理自己，坦诚面对并诚恳道歉”，赶在对方出刊前坐实和摆姿态。3分钟后，文章的妻子演员马伊琍在微博写下事后被称为“伊琍体”的一句话：“恋爱虽易，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就此，比较成功的“危机公关”将《南都娱乐》做足噱头的子弹化去一半；而马伊琍的一句话在我看来也远胜文章的满篇道歉，以语言的优势提升了整个娱乐事件的文学空间。也因此，网络也好，我个人也好，都愿抛弃“周一见”而阐释一下“且行且珍惜”这个流行词的内涵。

　　首先，此类剧情司空见惯，算不得有多大创意。如果常常阅读八卦杂志和都市言情小说的读者，固然不会感觉到特别的惊讶奇妙，但恰如类型小说、类型电影，总是可以让你重温百试不爽的模式，调动你的情感情绪和再一次的生活感喟；加之如今网络媒介之发达、交流互动之热络，难免众人拾柴。但此类剧情毕竟有高低之分，一般太肤浅就流于表面，太刻意就显得乖张，现代有经验的看客们其实早不是一帮省油的灯，惟一可以将这习见的剧情做的比较熨帖的就是：实现它在人类“基本情感”上的真实和深邃。

　　“恋爱虽易，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这不啻是当代人的一个情感共识，坚硬里嵌着柔软，透着说话的女主多大的韧性。这就是“基本情感”面的问题。本身被同情的马伊琍用格言式的句子为剧情找到了最大的力量支点，勾起了广大中国看客们的感同身受，当然也成全了东方式女性力量的制高点和两性互相宽解的可能。

　　而另一个与传播和戏仿相关的是，只有这句话是事件中最具文学性的，而文学性及其有效的形式感才最易被传播和戏仿。这其实就可以解释文学的作用，生活中肯定不是数学公式或物理定理最具传播性与戏仿的快感，人们需要用文学来体验情感活动的本真性和游戏感，而不是其他。所以，有趣的事情在发生，有人说，他们从《辞海》找到了“且行且珍惜”的出处：“看山思水流，触景进乡愁，问君意随流，绵愁几时休，念己勿念欲，行己知行义，相离莫相忘，且行且珍惜。”很显然，这又是一次类似“万能的李白”式的假托。当然有更多人参与到这句式的创作，如“吃饭虽易，减肥不易，且吃且珍惜”……还有很多打着“且行且珍惜”标题出现的歌曲和书籍，我粗粗了解一番，实在都是跟风炒作的地摊货，除了早在1996年发唱片的张信哲的同名歌曲：

　　“就算相见无期在某个夜里/你会想起我我也会想起你/默契永存你我心底/情缘系千里/且行且珍惜”——要说马伊琍此语的出处，我看这个还最靠谱，目的在扣一个缘分的不易和惜缘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