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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从阿尔卑斯到罗马》是蒙古族作家、文学史家特·赛音巴雅尔的最新游记散文集。本书收录了他出访蒙古、斯里兰卡、新加坡、印 度、俄罗斯、法国、瑞士、意大利等国,访问中国台湾,以及陪同印度作家代表团访问北京、西安、郑州、云南时的所感所想,共计68篇。作者以细致入微的观察 力和丰富的想象力,将异国他乡的历史文化、名胜古迹,访问过程中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娓娓道来,亲切而生动。作品语言优美、朴实,具有很强的感染力,文字 与图片结合的形式,使读者在阅读中感受到如临其境的美妙。
喝完早茶,给沙·那楚克道尔吉先生打电话时,他的孩子告知:“去上班了,走了有20来分钟了。”再给机关打电话时,他的秘书告知:“刚进来拿走本书就去开会了!”
我和沙·那楚克道尔吉先生,相识在去年。说来话就长了。
那是去年7月中旬的一天。内蒙古军区历史学家、《成吉思汗史记》的作者赛熙亚乐同志到我家做客。在闲聊中,他问我:“赛音巴雅尔同志,你是否要 参加今年8月30日到9月5日在呼和浩特召开的关于《蒙古秘史》国际学术讨论会?”当时我说道:“要开这个会议吗?我没接到通知,或许他们觉得我是搞写作 的而不是搞学术研究的就不叫我出席喽。说真的,我曾经把《蒙古秘史》当作高等学校教材给学生上过课来着!”赛熙亚乐同志深感诧异:“你曾经当过老师?何时 何地教授过《蒙古秘史》?”
我略加思索后,说道:“约于1956年冬或1957年春,我在内蒙古师范学院(今内蒙古师范大学)执教并给专科班上文章选讲课时,对那时刚出版 的《蒙古秘史》怀着极为惊奇赞赏的心情去选讲某些章节的。”赛熙亚乐同志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哎呀,这么说来你或许在我国开了把《蒙古秘史》当成大专 院校教材的先河哩!”说得八分认真,二分幽默。“当时我还年轻,才疏学浅,外加有关《蒙古秘史》的参考资料委实奇缺。而究竟怎么讲授的,又胡说了些什么, 现在都记不起来了,想必谬误不少,甚至传为笑柄的东西也在所难免。”
“那倒没什么,但当时把它当成高等院校教材可不简单噢。回呼和浩特后,我一定把这一情况反映给主管本次会议筹备工作的宝力高同志,你收到邀请书就去参加!”赛熙亚乐同志说了又说便握手告辞了。
不久,本次会议筹备组便给我发来了邀请书。我就起草了一篇关于《蒙古秘史》的文学性及其在整个蒙古文学的发展史上所起的作用的论文,出席了本次 会议并借此良机结识了世界诸多蒙古学专家,其中就有来自蒙古人民共和国的代表团团长、蒙古人民共和国科学院院士、历史研究所所长、学者、作家沙·那楚克道 尔吉先生。
沙·那楚克道尔吉先生年逾古稀,可以说是在出席本次会议的世界各国学者中最年长,在学识方面也最为出类拔萃的,因而,受到了与会者们的敬重和钦 佩,有人赠送自己写的书和论文当作了相见相识的纪念。我也不甘落伍,在一次会前,也向他赠送了自己写的几本诗歌集、散文集和主编的《中国蒙古族当代文学 史》。
转眼间,又过了几天。
关于《蒙古秘史》国际学术讨论会,虽是在呼和浩特召开的,实则旅游到乌兰察布盟达尔罕毛明安旗驻地百灵庙才告了终。那一夜,会议闭幕宴会,主持 宴会的那仁巴图同志搞突然袭击,冷不丁宣布“参加本次会议代表,来自北京的诗人、作家特·赛音巴雅尔同志向大家献歌”时,我虽感到惊讶,但不知是由于酒热 攻心,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没有踌躇犹豫便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道:
百灵鸟婉转啁啾之地,
多国学者荟萃欢聚之时,
哈布图哈萨尔后裔接待宴请的盛筵,
与会全体代表高歌朗诵的大喜日子。
“我不会唱也得唱,并且不是用嗓子唱,而是用心去唱!”我说完,就唱了一首民歌。没承想,唱完刚落座,沙·那楚克道尔吉先生就走到我身边,说道:
“我找过你好几次!”
“有事吗?”我问。
“我准备明早起程回国,走前想托付你给我办一件事。”
“托我办什么事?”我给他搬来了一把椅子。
“我们这次来你们国家,了解到不少事情,尤其你们的国家给我们出的书真多,但我们国家给你们出的书相比之下相当少。我读了你所馈赠的书——《中 国蒙古族当代文学史》,看来你不单了解内蒙古的蒙古族作家,也很了解其他省区的蒙古族作家。因此,希望你给我们编三本书如何?具体来说,就是《中国蒙古族 诗歌集》《中国蒙古族散文集》 《中国蒙古族小说集》。”
对于我来说,对这一委托一方面毫无思想准备,另一方面当时中蒙两国关系比原来虽为改善,但两党两国关系仍未正式恢复,稍不留意会引发各种嫌疑。可这几年我有了接待外宾的一些经验,便说:“我给选编后,你们能保证给出版吗?!”以提问式做了答复。
“那当然,你给选编我们给出版。你筛选作品时,尽可能多选那些写和平、写爱情、写劳动和歌颂祖国、歌颂山水、歌颂美好东西的作品。”接着,沙·那楚克道尔吉先生又问道,“你懂新蒙古文吗?”
“懂,30年前曾学过。”
“那就更好,你以新蒙古文给我们编吧,如用旧蒙古文编的话,到我们那儿就会发生译到新蒙古文的问题,怪麻烦的,会耽搁付印时间。”
回到北京,我把这事向中国作家协会领导做了汇报,取得同意后,按照要求编好了那三本文集。因此,这次来蒙古人民共和国友好出访的又一项任务,是 想了解这三本书的付梓成印进展情况。因此我到乌兰巴托的第二天,当蒙古人民共和国作家协会主席德·策德布接见我们并提出“你们在蒙古有没有需要见面的亲戚 或朋友”时,我就率先告知“我有事想跟沙·那楚克道尔吉先生见一面”,并从德·策德布那儿要了沙·那楚克道尔吉先生住宅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由于未得以和沙·那楚克道尔吉先生通话,我们去参观了蒙古人民共和国国家图书馆。馆长纳·查嘎齐女士,年约50来岁。从她那介绍图书馆情况的熟 练程度,可以看出她是一位态度和蔼、健谈风趣、知识面极广的人。相谈中,我们得知她是作家拉·图德布的爱人,故而兴许看在她爱人同行的分上,抑或在遵循馆 内固有的规矩,她把我们领到了珍品储藏室。在那里,我见识了未曾在我国看到的《金瓶梅》蒙古译文版本。临告辞,纳·查嘎齐又把她爱人日前才出版的纪实长篇 小说《向革命报告》,馈赠了我一本。
下午5点,我们想看看乌兰巴托市内的情况,又想看看下班人员的精神风貌,而走出宾馆沿着柏油路向国家商场走去。乌兰巴托市的示意图上管这条大街 叫和平大街,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平坦宽广。这里见不到骑自行车的人,公共汽车、小汽车往来如梭,国家干部、工厂工人、大专院校和中小学校的学生沿着马路两侧 的人行道上走得行色匆匆。见到此情此景,我不期然想起我的同学、蒙古族作家苏尔塔拉图在《在蒙古人民共和国出访演出的日子》一文中的描述:“在那些行人 中,像数捻佛珠般矫情造作者几乎不见,个个昂首挺胸,男的头戴旱獭皮帽、身着呢子大氅、甩膀子迈大步时,女的用彩巾缠头或戴上绒线编织的帽子、外套红绿蓝 黄等大衣、手挽手肩比肩地投足举步的样子,令人深感文明雅观。”不得不暗暗钦佩他那贴切真实的笔触了。正值此刻,迎面走来一位戴着眼镜、穿着蓝呢大衣的颇 感面熟的老者。我心想:异国他乡还能见到熟人?人生还有这种巧合?抑或是他与我的熟人长相近似?……这时,老者径直走过来低声问道:
“是赛音巴雅尔吧?”
噢,原来是沙·那楚克道尔吉先生。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喜出望外,紧紧握着沙·那楚克道尔吉先生的手一连声地问安颂康后,又向他道出了这几天打电话寻访的全部经过。
“我早晓得你来了,是德·策德布用电话通知的,可这几天因为参加在我国召开的世界蒙古学专家会议而比较忙。不过,明后天一定挤出时间去看望你的!”沙·那楚克道尔吉先生一说完,我问道:
“先生,您这是去哪儿?何必这么以步代劳呢!”
“下班回家呢!”
“您是年事很高的作家、学者,又是领导,为什么不动用小车而以步代劳呢?”
“步行,一方面对个人有好处,通过步行可以解除一天开会的疲劳;另一方面对国家有利,可以节约汽油。”他笑了笑,答道。
沙·那楚克道尔吉先生是年逾古稀的人,蒙古人民共和国科学院院士、历史研究所所长、学者、作家,但他却如此朴素廉政。刹那间,他那因年迈而稍显佝偻的身板,令人想到乌兰巴托市南耸立的博格达山峰!
(摘自《从阿尔卑斯到罗马》,作家出版社2013年12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