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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兮辞(李蔚超)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3月31日09:23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蔚超

  张楚中篇小说《在云落》,《收获》2013年第5期

  两年前,纪录片导演张赞波辞掉北京电影学院讲师的工作,回到老家邵阳租地耕田。这位青年艺术家不同寻常的举动在张楚的心里埋下了一粒种子。张赞 波算不得个案,几年前“逃离北上广”的呼声甚嚣,张赞波式的盛世隐者让张楚困惑、艳羡与敬佩,彼之砒霜,我之蜜糖,他们居然舍得下天堂。

  张楚居住在燕山脚下的小县城,庸常生活下的人们焦虑、慵懒、乏味,但是他们又是最可亲可爱之人。在“70后”善写小城镇生活的作家中,张楚是为 数不多的小城镇常驻客之一。小城镇不止是张楚的纸上文学家园,更与他肌肤相亲,血脉相连。张楚讲他的小城镇故事时,“总要让叙述者显得心不在焉,好让读者 有种松弛的、适度的疲惫感”(张楚《我的美妙仙境》)。这种疲惫感来自于他对小城人生的暧昧态度。那么,一位逃离北上广的艺术家来到自己熟悉的小镇空间 里,到底将会有如何的处境?其裹挟的文化心理与小城镇风土人情将碰撞出怎样的戏剧性?张楚渴望得到答案,于是他有了小说《在云落》。

  云落是一个地名。这空灵明净带有几分仙气的名字,符合文人梦想中远离俗世的桃花源——“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然而,云落像中国大地上的许 多曾经山明水秀的小镇一样,正行进在城市化的道路上,“无论走到哪儿都是股呛人的粉尘味,仿佛你无时无刻不穿行在一个肺病患者的体内,到处是不洁的气味和 轻微腐烂的器官”(《在云落》)。客居云落的张文博本是北京电影学院的一名讲师,在这里,他偶遇了神秘的邻居——小镇的神经外科医生苏恪以,并陪伴他寻找 失踪的“天使”女友。在寻找天使的过程中,几个人物的成长之痛与精神之殇慢慢展露出来。小说中的几个主要人物都带着某种不寻常的精神症候:“我”是固执拍 摄小众纪录片的导演,同时是严重的失眠症患者;表妹和慧是个早夭的病孩子;苏恪以是极度孤独而渴望爱与温情的地震孤儿,又是臆想症患者、失忆者、偏执狂和 违规行医的罪犯;苏恪以狂热迷恋的“天使”患有脑血栓并一度瘫痪在床;诊所老板郝大夫是个杀人犯;“我”的前女友仲春多疑而狂躁,最终出走失踪;就连从未 正式出场的“我”的导师都是一个同性恋者。精神疾病、肉体沉疴、身体虐待和戕害谋杀,诸种奇观让我们叹为观止,张楚的世界如此凶险,这是属于张楚的暴戾。

  然而每个人物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我”执著地拍摄无人问津的纪录片,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对身患绝症的表妹充满怜惜与疼爱,依然牵挂即将 嫁作人妇的前女友,对疯狂寻找“天使”女友的苏恪以报以深切的同情;表妹和慧纯洁善良,对生活怀有最热烈的爱与暖意,是小说中美好、希望与生命的象征;苏 恪以在孤儿院长大,极度渴望爱与被爱,对“天使”女友、发小姚大夫和素昧平生的邻居“我”都有情有义。苏恪以因痛失所爱,视死生如无物,但他又最敏感地感 知并陷身于痛的战栗。疼痛、悲痛、创痛,至痛无言,张楚要说的是,痛的感觉来自对世界仍然有情,仍有温柔的寄托与想往。阅读张楚的小说,常常可以察觉到作 者冰凉而怜悯的视线,小说于最沉重与哀伤之处静了下来,留下最清晰的印记、场景与情绪。这是属于张楚的温柔。

  张楚的暴戾必须以他的温柔为前提的。

  张楚乐于集锦一系列物象,曲别针、大象、孔雀羽毛,别具深意地赋予它们丰富的指涉性,巧妙地构建丰盈而细腻的小说世界。《在云落》也有独特的小 说道具。由于叙述人张文博纪录片导演的身份,因此,大量电影导演、探索片和艺术片的名称出现在小说各处,小说也不乏戏仿经典的外国影片的情节段落。电影是 人们于幽暗迷人的空间中的一次游魂出窍,而小说在与电影艺术的交织对话之中,制造出了似曾相识又恍若隔世的幻魅效果。《在云落》中,道具的自如运用使得小 说世界拥有超越日常真实的间离效果。

  北京来的张文博最终还是要回到北京去的。小说结尾并不让人意外,在云落的经历不过是这个焦虑迷惘的青年艺术家的一次游魂出窍。张楚常常在小说中 想象罪恶的渊薮,探触人性的底线,然而他绝少提出救赎的可能。《在云落》也不例外。张文博洞悉了郝大夫曾蓄意谋杀苏恪以的真相后,再次对人性和情感失去信 心,不自觉地迈着苏恪以的步伐行走在云落的路上——又是一具行尸走肉。归去来兮,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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