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点开饭

　　在外面出差的日子久了，最大的念想是母亲烧的家常菜。这不一回到北京城，就忙着挂电话给老人家，表面上是嘘寒问暖，骨子里是想回家解解馋。我这点儿诡计不知用了多少遍了，想必早已被母亲识破了，所以我的话还没说完，听筒那边就传来母亲的声音：

　　“行了，我知道了。明儿晚上回家吃饭吧。”

　　放下听筒，老婆白了我一眼。

　　“瞧你那点儿出息。”

　　一走进楼道，就嗅到母亲的招牌私房菜——“红烧带鱼”的香味儿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进了家门，看见母亲正在厨房里忙活儿，再看餐桌上，嚯！真够丰盛。虽然没有凤髓龙肝、玉盘珍馐，但母亲拿手的招牌菜一样不缺，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开饭喽！”

　　闻声瞅见老爸腆着肚子，一脸春风地踱着方步从书房里走出来。

　　“老婆子，饭准备好了吗？”

　　“还用你催，早就备好了。”

　　“今儿吃什么？”

　　“带鱼，我又拌了点儿米饭。”

　　“嗯！鱼少了点儿。劳驾，把那条鱼尾巴再给添上。”

　　老爸兴冲冲地托着一个盛满带鱼和米饭的纸盘子到院子里去了。

　　我很是好奇，赶忙走进厨房询问母亲。

　　“妈，我爸这是给谁送饭去了？”

　　“还不是门口的那只流浪猫，已经喂了快两个月了，风雨无阻，每天晚上6点30分准时开饭，比家里人吃饭都准时。”

　　喂养流浪猫的人我见过不少，但给流浪猫准时开饭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得去看看，这是一只怎样的流浪猫。

　　我来到单元门口，看到了那只流浪猫。

　　这只猫体格健壮、浑身披着长长的毛，由于长时间的野外生活，使原本柔顺、雪白的毛变得有些凌乱和肮脏，但这并不妨碍它的美丽。虽然我对猫没有太多了解，但从它那双颜色各异的眼睛来看，我确认这是一只波斯猫。

　　猫在专注地享受着它的晚餐，一米之外，老爸费力地蹲下身，慈祥地端详着它。我走过去搀起父亲，老爸向我打着手势，示意我不要惊动那只猫的进餐。 我和父亲并肩站着，看着那只猫把最后一根鱼骨头咬碎并吞进了肚子，父亲才轻声地说：“两个月前，我第一次见到它时，简直让我不忍去看它，不知道什么原因， 它浑身的毛大部分都脱落了，露出了粉红色的皮肤，还有一些没有脱落的毛挂在皮肤上，使它看起来像个怪物。它那时很虚弱，时常躺在这个地方晒太阳。我想这也 是一条生命啊。于是我就拿些吃的来喂它，没过多久这只猫就恢复了生气。你看它身上的这些毛都是新长出来的，真是个奇迹。”

　　饱餐后的猫惬意地伸着懒腰，它走过来依偎在父亲的腿旁，不时地抬起头，看着老人。在楼廊灯光的照映下，我看到一双充满生机、无比清澈的眼睛，那 眼神里满是善意和信任。看着这双眼睛，我不禁想起父亲画的一幅新作，名曰“我的朋友”。我记得画上的白猫也有一双鸳鸯眼，一只眼睛是翠绿色的，还有一只眼 睛是宝石蓝色的……       

　　缪  惟   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