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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比特人2:史矛革之战》:童话难成史诗(苏往)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3月17日15:36 来源:中国作家网 苏 往

  “一个早已存在、你我只是偶然涉足其中的世界。”     ——C.S。刘易斯1937年评《霍比特人》。

  在《霍比特人2:史矛革之战》(以下简称《史矛革之战》中,导演彼得·杰克逊再度客串了一个在人类小城里一晃而过的路人,还是和12年前一样啃 着一根胡萝卜出场。又见灰袍巫师甘道夫和光脚的霍比特人,又见宏大的矮人地下城和幽暗的森林,仿佛十余年过去,中土世界的故事还在讲述,去而复返的只是我 们。杰克逊和他的团队再度改编托尔金作品,意图跨过童话和史诗之间的鸿沟,但这一步走得踉踉跄跄,勉为其难。

  比尔博的持戒之路与弗罗多的不同

  “伟大的事,往往起于微末。”(《普罗米修斯》)

  “在地底的洞府中住着一个霍比特人”。1937年,原著开头的这句话,为读者开启了中土世界的大门。《魔戒》的故事线在地图上走了很远,也是从 霍比特人讲起。精灵、努曼诺尔人、矮人、巫师、树人、换皮人、食人妖、半兽人……在托尔金的这片土地上,除了人类之外,还生活着太多奇特的种族,为什么每 次都是讲一个霍比特人的冒险?

  当然,在作者的设定中,只有这一族的无欲无求能“抵抗”用欲望俘获猎物的魔戒,比尔博和弗罗多叔侄是命定的持戒人。而在叙事的层面,让一个活在 世外桃源里与世无争的霍比特人“偶然涉足”、“一个早已存在”的偌大世界,大大方便了读者代入自己。叔侄俩每次遭遇的新鲜事,都在为这个本不存在的世界拉 景深。

  但没有人能踏进同一条河流。比尔博走的路,与弗罗多是那样的不同。“这本书只凭地图,不要任何插图,都好看到足以吸引所有5到9岁的小孩。” 《霍比特人》问世前,出版人斯坦利·昂温请10岁的儿子雷纳如是向父亲报告。这本来是托尔金讲给家里孩子们的睡前故事,讲的是一次冒冒失失、说走就走的旅 行。矮人们对于屠龙没有什么预案,看到比尔博偷得金杯先是“大感兴奋”,很快就“头脑一片混乱”,开始抱怨他惊扰了龙,无勇又无谋;比尔博的小脑瓜也只止 步于到达孤山,“没有费心去想过怎样运走宝藏”。

  彼时,至尊魔戒看上去还只是一个冒险的旅途上意外得来、能让人隐形的宝物,按理说矮人贪财、人类软弱,而书中除了咕噜,居然几乎没有谁受到它的 干扰和挟制。而《魔戒》中上至巫师、高等精灵,下至有精灵血统的努曼诺尔王族和普通的人类,再到长期持戒的霍比特人,都不得不抵御至尊魔戒的诱惑,甚至为 它的黑暗所伤。比尔博的孤山之旅是名副其实的“去而复返”,而弗罗多从末日火山回来后,却再也无法融入夏尔宁静的乡村生活。

  叔侄两人命运的不同,是“时移事易”。托尔金原著中,《霍比特人》的时代,索伦封在戒指里的力量还在沉睡;而《魔戒》里他为了东山再起已经在积 极运作,至尊魔戒感知到了主人的意图,也铆足了劲想回到他的手中。如此一想,电影为了走战争史诗片的路子,让索伦提前数十年就高调起来,内在逻辑不能自 洽。

  这个古老的世界有变身史诗的潜质

  即使《霍比特人》以童话的面目示人,书中的中土可不是什么儿童版或半成品。电影《魔戒3·王者无敌》里刚铎王城上枯朽的白树,源于中土的太阳纪 年前照耀西方海上乐土的金银双树,而双树被毁的悲情故事在《霍比特人》出版时就已经在托尔金的手中酝酿了整整20年;尽管矮人们的脑袋瓜有时候简单得和孩 子一样,但托尔金往前想着让他们收获第一纪高等精灵在刚多林铸造的剑,往后想着半兽人日后“有可能发明一些后来祸害过世界的机械”——俨然指向圣盔谷和白 城等《魔戒》战役中可怖的大型攻城机械。

  比尔博这时还年轻天真,但这个世界是古老而世故的。也就是说,这段童话风的《魔戒》前史有变身史诗的潜质。其实,在托尔金未出版的手稿里写过,甘道夫在索伦再度兴风作浪前想先灭了史矛革,以免其成为索伦的助力,矮人们其实是被他忽悠去打“代理人战争”了。

  但遗憾的是,在个人的观影体验中,《史矛革之战》160分钟的片长里只有两个半场景以史诗的笔触触动了我。众人路过被毁的河谷镇,是书中情景的 再现,不过类似的段落在《魔戒》中已经一而再出现,只能算“半个”。另两个电影新编排的情节更让人动容。船入长湖,看到期盼已久的故乡孤山从雾霭中现身, 矮人们纷纷起身肃穆而立;巴德狂奔去找绣有矮人族谱的旧挂毯,同时平行蒙太奇中城里闲谈的渔夫在八卦都灵后人的预言:山下之王重归宝座,纵有庆典钟声响 起,一切终将归于悲哀。

  然而,这样的段落太少了。只有《魔戒》六分之一的故事,得拍出时长不相上下的电影,又得不负史诗片的期待,《霍比特人》电影系列将太多精力用来 拼大场面了,《史矛革之战》在这一点尤其明显,这和好莱坞一干披着科幻皮的动作大片有什么区别?最夸张的就是龙的居所,在原著中就是酒窖或者地牢,财宝是 在墙边的一排排大瓮里,而电影里变成了一个很高的大厅里堆了个漫山遍野——我怀疑整个中土的生产力能不能弄出那么多财宝来。

  在我看来,史诗不是在战争场面上拼人海战术,或者对打场面怎样花样翻新,对抗敌军一万兵力的圣盔谷之战,悲壮感并没有弱于20万敌军压城的白城 之战。按现在的剧情走势,第三部的“五军之战”很可能要改成对抗索伦了,既然索伦如此高调不合逻辑,看过《魔戒》的也知道他这时候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这 场大战的张力何在?

  人物的变形失大于得

  问过不少热衷《魔戒》的朋友最爱的场景是哪一个,得票最多的,居然是一小段没打斗也没台词的过渡戏:小舟在平静的大河上经过“诸王之门”,那是 河两岸与山同高、原本用来划界的两位古代刚铎国王立像。我自己最不能忘怀的,是弗罗多和山姆在黑暗力量侵蚀的森林里赶路,一座国王的坐像早已身首分离,头 像在地上的杂草和野花里,他们不经意地走过,阳光忽而破云而出,打在头像上,苍白的野花顿时金光灿灿,像是一顶王冠。山姆激动地说:“看,国王又有王冠 了!”

  任何人都只活在当下。历史深处的庄严和悲壮,在故事里历来需要主人公来传达。上文石像矗立的静默场景能打动人,不是石头会说话,关键还是它们与 人物的心境暗通款曲,并直指电影的主题。两尊高大的石像1500百年前守卫的是刚铎的国界,而今他们脚下的国土早已沦丧,魔戒同盟路过诸王之门时失去了甘 道夫,即将分崩离析,众人各怀心事,又担忧岸上会有追兵。而另一个场景中,山姆刚说完话,阳光又陡然不见,国王的“王冠”也黯然失色,他和弗罗多的笑容凝 固了。

  大历史与小小个人的命运在此交融,彼此映衬:有了在黑暗势力前节节败退的文明,寄托在魔戒同盟之上的最后希望才让人揪心;而同盟破裂后,中土世界寄托在两个霍比特人身上的希望,在黑暗面前就像那缕阳光一样孱弱。那时,弗罗多和山姆都已经不相信自己能活着回去了。

  而《霍比特人》电影系列为了更像史诗,主要人物的个性,除了甘道夫外,有比较显著的变化,他们大多没有从活蹦乱跳的童话角色进化为史诗里高贵的 英雄,而是成了动作大片里的程式化角色,其中有些角色还被“黑化”了。这一对原著的偏离,与过于追求大场面的倾向是相关联的,也在《史矛革之战》中变得更 为刺眼。

  最大的一处败笔出在比尔博。抱有打造史诗的念头,电影的作者怎么可以放弃用第一主角的内心戏去映射大历史?但如果像原著一样,用儿童化的视角去 打量一个复杂的世界,也许还会比现在四不像的成品好一些。电影《魔戒》中,对中土世界给离家后的弗罗多和山姆带来的冲击和改变刻画得非常细腻,而比尔博的 旅行只是跑路、打斗、偶尔出个花招,既丢掉了原著中的童趣,也没有填补上能撑起来的新个性,简直成了一个空心人。

  《史矛革之战》中,电影《魔戒》中的高人气角色精灵王子莱戈拉斯出场了,他家祖上的确算是高种精灵,但大约从他的祖父开始,治下大部分都是木精 灵,没有迹象表明黑森林的王室要和群众“划清界限”,《魔戒》原著中莱戈拉斯还经常自称木精灵,但电影为了安排一段狗血三角恋,非要让他的父亲瑟兰迪尔生 出种族歧视意识来,不让原创的木精灵角色嫁进他们家。莱戈拉斯的表现也很奇怪,他大部分时候都冷冰冰地望着那位据说他很爱慕的女精灵,或者说用冷冰冰的眼 神对着所有人,这也许是为了契合黑森林的肃杀环境?而电影《魔戒》中同一个演员饰演的精灵王子,见过700年橡树枯荣,杀戮时还带一点顽皮,见到死亡会茫 然,不经意间诠释了什么是永生。

  矮人索林的“黑化”更是别扭。他从一个书中爱财的“正派人”,成了时刻肩负复国大任、不惜牺牲“棋子”的复杂角色。为了突出这次行动的“高大 上”,影片抬高了阿肯宝石的高度。作为两代标志性的宝物,三颗宝钻有双树的光辉,而魔戒储存了索伦的一部分力量,两者的神力都源于西方乐土,是凌驾于中土 子民之上的。而阿肯宝石只是一块贵重些的家传宝石罢了,说什么可以召集矮人的七大族,如果不重新设定来源,在中土世界的体系中是说不通的。如此,一脸苦大 仇深的索林也随之成了没有着落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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