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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总布胡同32号往事并不如烟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3月17日10:41 来源:中国文化报

  人物名片

  林阳,1958年生于北京。1978年考入北京师范学院(今首都师范大学)中文系。1986年调入中国连环画出版社工作。1998年人民美术出版社、中国连环画出版社、荣宝斋三单位重组,先后任中国美术出版总社编辑室主任、报刊社总编辑、中国美术出版总社副总编辑。2011年3月至今,任中国美术出版总社总编辑、人民美术出版社总编辑。

  北总布胡同32号,对于从事美术工作或爱好书画的人来说,是一个非常神圣的地方。人民美术出版社就位于这个老院子里。

  从2006年起,林阳着手写作人民美术出版社的老艺术家,第一篇写任率英,第二篇写曹辛之,第三篇写秦岭云,陆续写了12个人。2013年,《北总布胡同32号——人民美术出版社的老艺术家们》结集出版,完成了林阳的一个心愿。在这本书出版前不久,这座老院子被推倒了。“北总布胡同32号”永远成为了历史。

  美术新思潮发源地

  《北总布胡同32号》记录了12位人美社在建社初期的老领导和编辑:萨空了、邵宇、古元、邹雅、徐燕孙、王叔晖、刘继卣、任率英、曹辛之、卢光照、黄苗子、秦岭云。这些名字,年轻人大多已感到陌生,但经历过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或多或少会对《西厢记》、《大闹天宫》、《白蛇传》等连环画、年画有印象。

  林阳说,人美社建社初期的老领导、编辑与今天的编辑不同在于,他们本身就是卓有建树的艺术家。上世纪50年代,人美社的筹建是为了快速改变文化产品匮乏的状况,一批优秀的艺术家被召集进来担任创作员,既创作又编辑,推出了许多深受欢迎的连环画、年画、宣传画。光是任率英的年画作品,《洛神》、《嫦娥奔月》、《天女散花》、《梁红玉》、《花木兰》、《百岁挂帅》等9种一次发行就高达1700万张。

  这些杰作背后的作者,却渐渐被人忘记了。据林阳书中讲述,《西厢记》的作者王叔晖把张生和莺莺的爱情描绘得如此传神,她自己却终生未嫁,“她是将对爱情的理解、对爱情的追求全部表达在作品中了”;《闹天宫》的作者刘继卣为了写生,带着孩子去动物园观察老虎,竟把孩子丢了,最后是动物园的工作人员帮他找到的;任率英在老师徐燕孙被错划为“右派”时,不畏人言,上门探望;一生富裕的徐燕孙晚景凄凉,想吃肉,家里没钱,儿子就卖画,几年后他去世,画只剩了四张……

  林阳说,当时老艺术家们是按照社里分配的任务没日没夜创作的。“画雷锋,画水浒,都是这么画起来的,你一本,我一本,得了活儿以后,拼命完成任务。当时他们跑到历史博物馆,所有新出土的文物都要看,车轮是什么样的,戟是什么样的,必须和画的时代背景相匹配;到故宫看怎么画,刘继卣说哪笔好,哪笔不好,互相切磋。”

  当年的创作室给人美社带来了巨大的声誉,被誉为美术新思潮的发源地之一。“各地的画家朋友到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创作室是必去的地方。他们说,这里的创作员并不多,但人人都有个性,都是美术创作的领军人物。”林阳说。

  五七干校忘年交

  林阳的父亲、书画家林锴,1951年来到人美社工作。作为人美社的弟子,林阳与书中写的老艺术家大多熟识,尤其是在湖北咸宁干校,林阳作为小五七战士,和父辈们一起劳动生活。至今,林阳想起和邹雅打赌的事,都感慨万千。

  “记得刚去的时候,我和邹雅伯伯乘车去一个连队,大家都迷路了。我说了一个方向,是蒙着说的,而邹雅伯伯认为应该走另一条路,那时,不懂事的我便叫板打赌。路是我说对了。不久,大家都忘记打赌的事了。过了半个月,邹雅伯伯专门送给我一包糖果,里面不仅有水果糖,还有奶糖、红虾酥等。他说话算数的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多年后,邹雅的夫人苏戈告诉我,那时邹雅停发工资,只有基本的生活费。邹雅在那种艰苦的环境中,依然如此坚持原则,不知道是怎样节衣缩食,才凑够钱买下半斤糖的。”林阳回忆道。

  林阳与曹辛之相识也是在咸宁干校。那时学生的学业皆荒废,林阳的父亲每天默写一首诗让他背,学了十几首。“一天晚上,父亲带我去胡家湾看望曹辛之先生。那时曹先生已50多岁,刚硬的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眉毛又粗又黑,眼睛炯炯有神。听说我在学诗,曹先生兴奋不已,借着昏暗的灯光,不假思索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王力的《诗词格律》,开始给我讲平仄关系。他的口音很重,我几乎听不懂,况且正是心如野马的年纪,哪里听得下去那样枯燥的东西,准确地说,曹先生的兴奋程度远远超过了我。”

  曹辛之在人美社从事书籍装帧设计工作,他主持装帧设计的《苏加诺总统藏画集》获1959年莱比锡国际书籍展览会装帧设计金奖。“这设计看起来洋气得不得了,你没有点见识怎么做这件事?他是九月派诗人之一,后来转到设计,他通晓书法、竹刻、印章、古诗,是一个全才。”林阳给记者拿出曹辛之当年设计的《毛主席诗词》封面,共10个版本,都是手写字体,当时因为政治原因未被采用。“后来别人设计的封面出来后,他给人家写评论,写了六千字评论,写哪好、哪不好,这种胸怀太不得了了。”

  从咸宁干校回来后,林阳开始上初中,那时他喜欢读书。同住一个院子的任率英藏有许多连环画图书,林阳便借串门的机会去借书看。“我在任家看书的时候,任先生总是伏案作画,似乎永远都是一个姿势:挺身坐在书桌前,手握毛笔,平心静气地绘制那美好的作品。”其时林阳开始学篆刻,作品很稚嫩,任率英不断鼓励他,拿出石章让他刻。林阳后来发现有几枚图章居然出现在任率英的作品中。

  一代名家难超越

  《北总布胡同32号》这本书的出版,也促成老艺术家们的家人聚在一起,共同回忆过去的日子。

  邹雅的夫人苏戈已经80多岁了,依然端庄优雅。“邹雅先生今年去世40周年整,他从人民美术出版社开创就来到这里,他对北总布胡同的热爱,那是难言的。人美开创时是一穷二白,我记得邹雅为了建设一个资料室,在业余时间走遍了北京市的大小书摊,去找画,找有关美术方面的东西。”苏戈说,他们真正是淡泊名利,认认真真、默默无闻地为中国的美术事业做贡献。

  任率英之子任梦龙提到他十八九岁到人美社创作室看到的情景。“刘继卣、王叔晖和我父亲在小院南楼的创作室,办公室不大,办公桌是沿着窗户排开的,大家排排坐,气氛非常和谐,我进到办公室时鸦雀无声,他们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创作之中。他们没有大画室,没有高工资,没有高职称,每个人都是创作员,但是他们创作出许多脍炙人口的经典,深入人心。”

  古元的女儿古安村说,在她的印象中,人美社就是家。“记得小的时候每到‘六一’,我们都会收到人美社的一个礼物,一个不大纸包里面有糖,有手绢,有铅笔,还有一包小人书,那真是我们儿童的节日,长辈会给我们礼物,非常亲切。所以当我看到林阳先生这部《北总布胡同32号》,我感觉幸福的童年又在眼前回荡。这些大师虽然远去了,但是我又找到他们了,我又见到他们了。”

  《北总布胡同32号》面世后得到的好评,出乎林阳的预料,不过他很开心,他将之当做宣传企业文化的一种方式,但这本书的意义并不仅仅在此。

  “现在还有画《西厢记》的,但不会有人超越王叔晖,为什么?创作态度不一样,她是用心在画画,可是现在的作者心在哪?全被市场牵走了。”林阳感慨今昔美术界的变化。

  书中收录了邵宇的组画《难忘的回忆》,画的寓意是:十年浩劫,石头狮子也未能幸免,但沉痛的教训可以化为营养,只要有藕,不染之花仍会开放。对于林阳来说,有下乡的阅历,但学习被耽误了,没有老一辈人的古文功底,但他努力去写格律诗,写书法。或许正是这种因缘际会,让他有一天能够去写儿时身边的老艺术家们,让人美社“不染之花”在书卷中再度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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