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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狂与极限的诗歌体验——安琪诗歌臆解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2月26日10:46 来源:中国作家网 马知遥

  阅读安琪的诗歌会产生一种彻骨的绝望感,她诗歌中传达出巨大的艺术成就和现实生活给予她的黑暗。《个人记忆》收录的是她从2004—2006年间的主要作品,显示了她近年来写作的新特点。

  诗歌《打扫狂风》可以看做这一时期创作的宣言,安琪坚韧和无畏的态度更加强烈,勇敢的殉道倾向、血性的呼喊都贯穿了这个时期的诗歌创作。口语化表达几乎成为这时期的主要语言方式。“这一年邪恶几乎击倒了她/这一年她继续相信善的力量正的力量/相信,时候一到,全部都报//天降大任于她了,顺便把狂风/暴雨、雷霆,降了下来/无可抱怨/这一年是公平的,她吞下了生铁/以便使自己站得更稳/狂风需要打扫,此刻,她鼓励自己”。艺术家的生活总是不稳定的,他们的不稳定性恰好来自他们的才华,对现实庸常生活的喜新厌旧,决定了他们创造力的鲜活旺盛。诗人意识到了自己创作的成就,也同时意识到了那些暗处的打击和创痛,她是清醒的迷狂者。

  迷狂是可贵的艺术能力,常常产生在天才身上。我在这部诗集里看到的最大的特点莫过于“疯狂”两字。《凌晨1点29分》:“因为是在凌晨,是在/1点29分,我们的飘还在继续//直到天亮,直到阳光把四周的鬼魅/现身为羊//直到它们不得不被牵到市场/不得不被宰杀,不得不/让物质的躯体化身为魂,回到/凌晨1点29分的我们。”对死亡的一次次梦中体验,对生死轮回的清醒感受,让她对死生有着超然的勇气和探险精神,这来自人类本能的恐惧在诗人这里成为一种可以体验的过程,也就是在体验中,肉体感受到来自灵魂的“飘”。我更愿意认定这是诗歌灵感的来源,是诗人对极限的挑战和探索,是对艺术直觉的最大限度的表达。

  在《为始》中,诗人用梦境表达了极限体验,让人想到女性与生俱来的巫术气息。安琪诗歌中这样的气息表明了她的敏感和锐利,“我什么都能写,腹胀的黎明,自窗帘伸进第一只脚/夜晚被放倒的往事惊醒过来/它看见一排排刷子在她脸上游移,这奇怪的幻景/有如直立在身后的某个人/没有头,没有身子,却又实实在在,让它/感到伤痛”。这是对过去岁月的残酷记忆,没有清晰的脸面,如同无头恐惧电影,深入骨髓的痛感和恐惧让她在一次次噩梦中找不到未来和现在,诗人的孤独和无助自然得到了表达。

  人的痛苦在于对生存的清醒和对清醒后的痛苦的感觉。昏聩是一生,清醒也是一生。前者麻木而悠闲,后者理智而痛心。在《突然多出的黑暗》里,诗人对死亡的恐惧和渴望同样用力,她活得勇敢,因为她懂得死亡将光临所有的人,所以她愿意以迎接的姿态,而对死亡的阴影,诗人给了它最优美的形象:黑暗。所有的黑暗就是我们自己生命变化的过程,也是生命渐进的过程。这样痛彻的感受在诗歌《悼词》中也得到了突出表达:“你到我梦里去死/使我余生的梦/充满悲哀”,“当我醒来,梦里的悼词像余生的诗篇/使我心怀恐惧/充满悲哀”。死亡体验和对与死亡相连的人事的反复记忆,构成了安琪诗歌中的一个重要内容。

  面对饥饿的土地、贫困的生活,诗人对他们送去的是清醒的同情。诗人面对俗世总是手足无措,他们除了面对人类精神的引领别无他长。自足的所谓歌唱和写作是值得怀疑的,因为任何时候诗歌都不可能脱离现实的影响,也不可能放弃对现实的关怀。在《他们在说爱情》一诗中,诗人表现出难得的调侃和反讽,大多数时候,安琪诗歌中的决绝态度和坚韧的性情让她几乎成为了文学的战士,她的勇往直前让她的诗歌更多地倾向于严肃和阴郁。而这首诗恰好没有了这样的气息。“他们在说爱情,这有点荒唐,难道你以为你摸到的/两个硅胶就是乳房/你吻到的两片口红就是嘴唇/你进入的就是身体/你出来的就是满足”,对人间荒唐爱情的冷嘲、对所谓海誓山盟的冷眼旁观,都让这首诗歌的表达举重若轻,显示出她出色的想象力和观察力。

  亲情和爱情是诗歌的永恒母题,安琪对亲情的表达与众不同,在《给妹妹》《七月开始》里,我们看到的是她对亲人的羞愧感和忏悔意识,“我们都是父母的坏孩子,我们用一连串的恐慌/把父母训练得,胆小如鼠”(《给妹妹》),两代人的隔阂带给父母的恐惧、个人生活的漂泊带给双亲的影响都使她愧疚。表现爱情也是独特的,如《七月开始》:“七月了,你在灯下发短信,你在想我/在重新开始的七月你在很近的村庄发短信/想我,身旁的竹凉席印着你和你的影子/很近的桌子上日光就要炸裂/你在发短信,想我,像房东在想她的房租”。出人意料的结尾将爱情这个主题通过俗世生活的方式表达出来,显得有人间烟火的味道。我们同时感受到诗人独特的感受:对爱情客观、理智的态度让这份感情有了犹豫和疑惑。房东对房租的念头是因为物质的需要,那么感情呢?爱情呢?

  在安琪的另一类诗歌中,我们看到了她先锋的姿态,她放开了外界的约束,将那些欲望、不安和罪衍和盘托出,真挚而决绝的态度令人肃然起敬。《往事》《一个异性恋者对同性恋的渴望》表达得透彻有力,有振聋发聩的效果,“我如此中性,已完全回到物的身份”。这不是诗人的“疯狂”,当女性找不到可以依靠的爱情,被迫沉默为中性,将一份本能的异性冲动篡改为对伦常的被迫反叛,诗歌在找到人性通道的同时也带来了人类身体上的一次松绑。身体的自由必然带来精神的自由,而创作松绑的那一刻,更深的感受和情感将被更贴近我们自己和立身土地的方式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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