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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实和幻境中触摸人生(李掖平)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2月26日09:47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掖平

  在商品意识不断撒播而且越来越浓郁的今天,奔波于商战的人们更愿意在商言商,但已在商海中拼打多年的徐永却宁愿把许多时间用在文学创作上,并把写作看做一种特殊的个人爱好和职责,他说他愿意逆时代潮流而行,选择向文学之岸的停靠休憩。这种不愿附着于生活的表层而向灵魂世界极力沉潜的文学自省意识,对于当下浮躁的语境氛围而言显得非常可贵。他对文学缪斯的深情呵护和真诚守望,凸显出一种诗意盎然的精神家园凝望情结,一种直面现实生存的深沉反思品格,因此值得我们高度重视和嘉许。

  感受着现代社会快节奏的生活步伐,徐永在小说中塑造了一群精神漂泊者,以揭示人性迷失的困境。不管是《奔跑》中的三儿,还是《在哪儿下车?》中的王朗,还是《雨一直下》《让我给你讲个故事》《没有你我的生活会是怎样?》等篇什中第一人称叙事者“我”,面对着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的城市环境,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难以皈依的焦虑感。其实这些人物并非置身于繁华、奢靡、物欲横流的现代大都市,而是主要在县城、地级城市之类的生存空间辗转流离,作者的兴趣点也不是对大都市时尚风景的迅捷捕捉,即使在《长江大桥上照张相》中写到了南京,南京一地的都市流行色也并未进入叙事者的“法眼”,而是将长江大桥、大学宿舍、小饭店等一些并不时髦的场景作为具体的故事发生的环境。当然,这些精神的流浪者们并非完全居无定所,甚至《在哪儿下车?》中的王朗还是城市上班一族,工作和生活都相对安稳舒适,但作者恰恰发现了他们飘忽不定的精神状态,将其凝造为一种似有还无的情绪氛围,在相对主观化的感悟叙述中,生动传神地呈现出深陷物质和精神困境的小人物的孤独与失落。

  徐永的很多小说并不擅长给出一个情节完整的故事,他更善于抓住一些主观化的生活碎片、一种肆意流动的内在情绪,巧妙地加以艺术组接或曰拼贴,使之成为凸显主体意识的心灵浮雕。其实这可以说是一种力求创新的故事讲述方式,或者说这是一种力求在故事外讲故事的方式,故事的中心和重心不在情节发展的曲折复杂,而在情感和人心深度细部的探幽发微,呈现出较为鲜明的心理分析小说的特点。在汹涌澎湃的物欲大潮强势袭来的当下时空里,小说中的这些人物感受着纷至沓来的城市风景,却难以找到清醒的自我,挣扎于无家的焦虑泥淖而无法为躁动不安的心灵安魂。在《没有你我的生活会是怎样?》中,“我”对一切都感到索然寡味,生活过得散漫颓废,沙发上凌乱不堪,烟灰缸里盛满烟蒂,电脑键盘上撒着烟灰,电视节目满是肥皂剧和购物广告,早晨醒来望着天花板上的蜘蛛发呆,夜晚在繁华的街边抽烟,“霓虹灯、车灯闪烁,还有明明灭灭的烟头,让眼前的世界迷离、虚幻”,无尽的失落伴随着难耐的寂寞。它体现出当代人的一种时代情绪——向复杂人性的细部掘进,这种世纪末的迷失与无奈,同创作者对时代和周围环境的细致观察与认真考量密不可分,丰盈着强烈而纤细的艺术感知力和审美表现力。从这一层面上讲,徐永小说所选择的艺术表现重心和审美着力点都比较精巧和精当,与当下的时代生活形成了鲜明的互文关系。

  如果说漂泊无依为徐永小说人物的日常表象的话,那么沉潜在焦虑情结背后的是对家园皈依的强烈渴望。当破碎无味的现实生活不能给漂泊的城市小人物带来归家的温暖和诗意的精神慰藉时,他们往往寻找别样的镜像进行审美想象,虚幻地满足现实困境中的灵魂煎熬。于是,向过去的美好时光回溯,寻求返璞归真的自我便成为这些人物下意识的生命冲动,而徐永则由此在变动不居的城市风景之外又设立了一个类似于乌托邦的想象世界,疲惫焦灼、无家可归的城市浪子常常在反观过去美好时光的诗性想象中获得继续生存的力量,哪怕它仅仅不过是性的一种暂时满足,也能充实人物自我干瘪焦渴的心灵。因此,这些人物虽倍感焦虑无靠,但仍不想成为无根的浮萍,不想沉湎于四处漫溢的生活流,一直过着无质感的另类生活。他们依然在顽强地追寻着身心的静谧与休憩之地,发掘曾使自己朝思暮想的原乡记忆,甚至是心造的幻境。正是这种专注于个体灵魂解放的冲动,既昭示出小说书写的深度,又触及了城市生存事相的最本真的事实。

  众所周知,有深度有意义的文学不仅仅要摹写人们内心的复杂情绪,同时更应该寻找支撑人性向善向美提升和完善的审美骨架,以建构起人性救赎厚实而丰满的结局,从引领的向度上满足美好人性的诗意栖居和安然生长。因此,一个优秀的作家在撕裂现实困顿与不堪、洞悉人间苦涩本相的时候,还应该对读者进行情感引渡,揉搓出一份温情来承载苦难的人生,抵御生命的荒寒与无望。徐永的诸多小说已经显现出这方面的可贵追求,这对当下一味解构、游戏的时尚文学创作倾向无疑是一种有力的反驳。

  由于徐永进行过自觉的创作理论学习,因此其小说在叙述样态上也别具特色,常常把现实主义式的理性顺时叙事与现代主义式的意识流叙事结合起来,兼具阅读接收的便利性和时空建构的复杂性。有的小说还具有较为鲜明的元叙事的印痕,比如《少年时代的朋友》(又名《隔着玻璃的岁月》)一面回溯过去的少年岁月,从时光之河中打捞儿时的“狐朋狗友”,一面不断凸显回望者的叙述印痕,构建元叙事的话语圈套,让一切都变得真真假假。这既是对线性故事进程的故意中断,对过去时光难以复原的真实揭示,又是在营造和渲染一种诗性的温馨氛围,折射着原乡记忆的氤氲观照和亲和性召唤,这种叙事基调的艺术反差显示出作者良好的小说建构功底。

  (《我要去那座城市》,徐永著,吉林大学出版社2014年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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