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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贵祥:连队的特殊“压岁钱”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2月20日10:07 来源:解放军报 徐贵祥

  把我派到侦察连当指导员,是因为在刚刚结束的执行重大任务中,我是师部指挥组成员,同侦察连打过交道,混了个人头熟。在此之前,师里为侦察连物色了几个连长和指导员,都因种种原因没有到位,在长达3个多月的时间里,整个连队只有两个排长轮流值班。

  关于侦察连的传说,这几个月听了不少,该连归建之后,据说毛病很多——但凡执行重大任务、而且出色完成之后,官兵们难免有些骄横自大、难免有些争功闹奖、打架斗殴、酗酒妄言等个人主义方面的思想,不一而足。最严重的一个传说,是师长家房檐下挂着的腊肉,也被下岗的侦察兵半夜里飞檐走壁“顺”去下酒了。

  我到连队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组织搬家,用有些人的话说,是被撵出了师部大院。搬家那天,兄弟连队在一墙之隔挂上喇叭,不厌其烦地播放《驼铃》: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言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呜呼,简直就像放哀乐。

  就在这样凄风苦雨的氛围里,我带着一百多号人灰溜溜地“滚”到了北兵营一座废弃的营房里,开始了韬光养晦的日子。

  转眼就到了年关,腊月二十七接到师政治部通知,说马副师长要到侦察连过年。得到这个消息,我喜忧参半。

  我召集两个排长和班长们开会,一个突出的主题是“控”,过年之前不放假,控制外出,控制行动。同时,严格控制“重点人”,必要时将个别可能闹事的人安排在除夕夜担任公差勤务,滚远远的。说真的,我恨不得在大年三十把“重点人”关禁闭,不让他们在首长面前出现。好在当时我没有这个权力。

  我把话说得很重,我的表情也很严肃,加上我嘴角的燎泡,多数干部骨干也都信誓旦旦,表示要严阵以待。

  只有四排长刘观潮持不同意见,认为一味地“控”,不是上策,控制行为不等于控制了思想,老是对战士采取不信任的态度来控制,反而容易积累情绪。再者,如果首长知道我们是采用高压“控制”出来一个安定团结的假象,他未必会放心。刘观潮提出的建议是“放”,一是对同志们放心,二是按规定放假。当然,放假不等于放任自流,得给他们安排一些有意义的工作,把他们的精力吸引在正确的轨道上。

  刘观潮是个老排长了,在一次执行重大任务时,因为擦枪走火受了处分,没有提升。但我感觉这个同志有基层工作经验,责任心也很强。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最终放弃了“控”的思路,苦思冥想怎么个“放”法,回忆小时候在家过年的情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这天中午在队列前,我宣布按规定放假,同时倡议,我们每个人在大年三十给连队献上一份礼物,可以是做好事,也可以是为连队建设献计献策,还可以是发牢骚提意见,惟一的前提是不许花钱。我把这份特殊的礼物命名为献给连队的“压岁钱”。

  超出我的想象,这个倡议,还当真让战士们亢奋起来。

  当天下午,就有几个老兵一展身手,到汽车班借来工具,叮叮当当地打制工艺品,无非飞机大炮坦克之类,越干越起劲。

  到了第二天,我出去转了一圈,发现厕所、猪圈、菜地焕然一新,黑板报也换了内容,就连车场也被冲洗一净,九辆摩托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再看那几个“重点人”,正撅着屁股砌猪圈院墙呢。刘观潮和另外一个排长的身影始终活跃在“重点人”中间,这让我放心了许多。

  大年三十晚上,饭堂里张灯结彩,还挂了很多谜语,桌子上饭菜飘香,这顿年饭,几乎没让我操心,全是战士们的“献礼”。

  马副师长准时出现,全连“刷”地起立、敬礼,表现了很高的素养,完全不像我曾经担心的那样。马副师长四下打量,笑哈哈地说:“听说同志们还给连队准备了‘压岁钱’,亮亮宝吧!”

  没有想到,战士们准备的“压岁钱”那么富有创意:有炮弹壳做成的工艺品,有重新抄写的班务会记录,有班排长们联合编写的《兵头将尾语录》,真是琳琅满目。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有个原本被纳入“重点人”的名叫郑海龙的战士,从挎包里抖落一堆纸片,红着脸说,首长,从侦察连搬家那天起,我就一直拣拾营区的纸片,没有一张是泄密的。首长,咱们连是犯了错误,可是咱们连不会犯大错误,咱们连是能打仗的啊!

  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马副师长的眼圈红了。马副师长说,谁说侦察连犯错误了,侦察连就是一只虎,老虎下山了,吼几声那是示威……

  马副师长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肯定,但我知道马副师长是肯定侦察连的。

  轮到我了,我面向连队,抬手敬了一个礼。我说对不起大家,我这个指导员没有经验,以前误会了大家,是排长们帮我找到了带兵的感觉。我也给我的好连队送上一份礼物,这份礼物就叫信任,我信任我的兵,也请同志们信任我这个指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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