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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诺:大陆小说已抵达书写阶段的尽头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2月17日10:28 来源:羊城晚报记者 何晶

  唐诺,1958年生,台湾宜兰人,台大历史系毕业。著有《世间的名字》《在咖啡馆遇见14个作家》《阅读的故事》《读者时代》《文字的故事》等,被认为是华语世界最受尊敬的写作者之一。

  在中国内地,台湾作家唐诺的名字或许不如他的太太朱天心那样被读者熟知,但在台湾文坛,他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并被认为是华语世界最受尊敬的作者之一。

  继引进出版了《文字的故事》、《阅读的故事》、《世间的名字》之后,广西师大出版社理想国近日推出唐诺的最新力作,长达四十五万字的散文集《尽头》。 

  奋力说出当下处境,

  是书写者不懈的责任

  唐诺,本名谢材俊,笔名源自美国“梅森探案系列”小说男主角“赖唐诺”。他写作的领域很广,自提笔以来,已经开发了好几个领域,相互之间看上去还都不搭界。早期,唐诺以写NBA篮球的评论文章广为人知,随后,“唐诺风”的推理小说导读又受到读者热捧。再一变换,他回到汉字源流,《文字的故事》在出版当年就拿下台湾三大好书奖。随后《阅读的故事》、《世间的名字》则奠定了他“跑野马”般的写作风格。

  新书《尽头》,大概可以视作唐诺的又一个转折点。在朱天文的描述里,他是一个博学者,从《阅读的故事》开始脱离启蒙的角色,成为一个聆听者,如今则成为了一个发问者。小说会不会写完它所有的可能?聆听者会不会先一步消失?资本主义是不是人类知识之路的另一个尽头?……他将萦绕多年的念头付诸笔端,一次次追问,追问到可能的真相和核心,并用他那不那么好懂的、独有的思辨语言,铸成《尽头》这本四十五万字的鸿篇巨制。

  《尽头》一书关于写作的技艺与极限,也关乎我们身处的现实;每篇文章都在挑战散文这一文体的容量,也在探究当下世界更深更广的图景,包括经济、医疗、篮球、民主等等。比如在“忘了预言金融大风暴的克鲁格曼”一章,他试图讨论专业的经济领域问题,而在“在湖水上唱歌跳舞的卡钦那”一章,则引出他对台湾进入大游戏时代的思考。

  《尽头》共十七篇文章,每一篇都很长,在这个速食的快读年代,唐诺如此大手笔的文章似乎“不合时宜”,但他坚持写无法“简化”的文章。唐诺说,人生、社会、语言、文学无法被简化,也不应该被简化,“极限的思索,让人晓得自己其实可以更好。”

  至今不用电脑,

  不用搜索引擎

  在动笔写作之前,唐诺是一名出版人。二十余年的编辑生涯,使唐诺与阅读为伍。他的阅读视野驳杂,却也热爱精读。虽然在他的文章里,总是不厌其烦地反复引述几位作者的话,让人误以为他只读过博尔赫斯、卡尔维诺、米兰·昆德拉,或者是加西亚·马尔克斯。但有趣的是,看到唐诺提到这些作家的文章,你会诧异自己似乎从来没读过博尔赫斯,因他从文本中读到的内容,同样身为读者却常常从来没有读到。或许,这就是“专业读者”和“业余读者”的差异所在。

  唐诺对待文本十分严厉,当朱天文在写一个不太成功的作品时,他说了很多,以至于朱天文没再写下去。“也许我的态度有错,我真的不知道对一个创作者该怎么样。他们是我喜欢的创作者,我会在我觉得有危机的时候说话。”他甚至坦言骆以军的《脸之书》不该出版,“以骆以军的能耐、地位跟大家对他的爱护与期待,那本书是绝对不应该出的。那是一本垃圾。”

  事实上,辞去工作专心写作,也和唐诺的阅读体验和写作经验息息相关。他说:“总是写一些让阅读变得容易的文字,会让人很难往深刻的地方走,会让人变笨。”于是,唐诺重新回到写作,去进行更为深刻、专注的思考。只要人在台北,每天早上九点到中午一两点,唐诺都在咖啡馆,不做别的事情,就是专心书写,写写删删,最后每天大约只留下500字,全是手写。唐诺至今不用电脑,查阅资料也不用搜索引擎,“写作依靠的就是记忆。重读带来的记忆是一种生命的沉淀,而存放在别处的知识最多只是一个仓库而已。人没有办法仰赖身体之外的记忆。”

  唐诺问过自己,书写到底是否达到了尽头。过去写的几本书给他带来的经验是,似乎没东西写了。“我每次写完一本书都有那种感觉,我发誓我会的东西,我有的东西,都已经写完,全部用完,竭尽所能的,接下来再没东西写了。”可是,后来他还是陆续写了下去。“所以可见,即使我们做再多的理性理解,书写可能还是有神秘跟特别的地方,还是有些记忆、可能性藏在某一个深处,藏在当下并不知道的地方。”

  现在,唐诺已经又开始顺利地写下一本书了。“会是本小一点的书,我希望十多万字就能够完成,那是一个小题目,大概有关春秋左传。所以放心了,还没到尽头。”

  中国大陆小说家的待遇

  简直好得难以置信

  为配合新书宣传,不久前唐诺来到大陆做活动,在北京、上海之后,计划中还有最后一站广州,不料因身体不适,他最后不得不返回台湾治疗,未能如期与广州读者见面。

  在北京的活动现场,唐诺谈到了他对大陆小说家的看法。他认为大陆当代小说书写有三大奢侈:书写题材的奢侈、中国大陆小说家待遇的奢侈,以及小说家进入世界文坛视野顺利程度的奢侈。

  他说:在过去十年或更久,中国大陆小说家的待遇相对来说是非常好的,从台湾的角度看来,简直是好得难以置信。两岸小说家相遇,大陆小说家会惊讶台湾小说家原来这么穷,台湾小说家则会羡慕大陆小说家原来过得这么好。他介绍说,台湾的稿费40年没有调整过,一个字一台币,加上报纸副刊和文学杂志的萎缩,使得发表也产生非常大的困难。作者的重要经济来源也就是版税收入,一般说来,台湾一本小说印刷3000本左右,按照300元台币的定价,所得的就是9万台币版税。写作者一两年写一本书,而这就大概是全部收入。与此同时,大陆小说家进入世界文坛也非常顺利,各种译本,各大奖项,越来越多作家成为“跑国际码头”的人。

  唐诺郑重地表示:“过往回头看这段时日,我愿意称之为大陆小说书写的某种愉悦时光,但事情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大陆土地大,人多,也在历史时刻累积许多奇怪的东西,可以缓缓孕育出非常多的有趣作品。中国历史的灾难和不幸,总会留下一层书写丰厚沃土,但留下的沃土不过是这一层而已。”

  在他看来,大陆小说初始阶段眼花缭乱的成果,很大一部分是历史和现实的使然,不是书写者的成绩;相对来讲,书写者自己做得可能并不多,而是历史时代供应给他们的。“小说只停留在书写阶段会显得太简单。如果我没看错,大陆小说书写已经抵达这样书写阶段的尽头。贴着现实写小说,已经出现过多重复,单一书写者上就已经有重复了,尤其和我一样年纪的小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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