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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年春晚”语言类节目之我见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2月10日09:18 来源:中国作家网 肖复兴

  春晚谁来搞都难,螺蛳壳里做道场,马年春晚开场“春晚是什么”的电影化的短片、张国立加盟的主持人风格力所能及的变化,多少看得出其中的努力和挣扎。只是人们更为关注的语言类节目,依然如中国体坛的足球一样,成为了一台春晚的软肋。

  春晚语言类的节目确实难搞。演创人员身心疲惫,观众众口难调,舆论批评口味又逾年见长,连续多年,积劳成疾,花样难以翻新,按说不该苛求。更何 况马年春晚硕果仅存的几个小品节目,涉及到行贿与清廉、扰民与励志、社会风气的败坏与传统美德的张扬等众多百姓关心的话题,可谓接地气,已属不易。观众一 边看着乐着,一边还刻薄而恶毒地吐槽,有些像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一样,显得不大厚道。

  不过,也不能简单地这样说。将茄子葫芦一块数,不以为然地以为:骂春晚是一种时尚,吐槽是春晚的后遗症,这样的言说也有欠公允。如春晚短片中马云所说,批评春晚,说明春晚的重要性,人们爱之深,怨之切。

  在中国风起云涌的大众文化潮流中,谁也抵不了一年一度春晚的影响力和作用力,人们对于春晚如此爱恨交加的态度,其实就是对于变革时代新兴而驳杂的大众文化的态度。人们骂它,百般挑剔它,又离不了它。

  客观地讲,马年春晚的语言类节目有长有短,具体分析,也许对于提高春晚语言类节目的水平,比痛快却简单的吐槽更有必要。四个小品,一个相声,在 我看来,最好的是《扶不扶》,最弱的是相声《说你什么好》和小品《扰民了你》。之所以说《扶不扶》好,是因为在这个小品中有小品自身的骨头。小品其实是戏 剧的一种形式,而不是化妆的群口相声,其戏剧性是必须有的,而这却是当前小品所存在问题的一个明显的共性症结。

  《扶不扶》有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有对应和对立并相互转换的一对人物关系,这使得小品具有了一定的戏剧性存在,并紧密地贯穿前后。老人跌倒了, 扶不扶?便不只是悬挂在观众面前的带有社会性的一个问号,而是小品自身带有戏剧张力的一条动作线。小品的主人公采取了扶的动作,跌倒的老太太反而讹他,把 他逼到一个有口难辩的死角;他采取“回放”以退为攻的方式,反过来让老太太有口难辩。这是在我国古典戏曲中常常出现的“反间计”,角色位置的颠倒,运用得 巧妙而熨帖,一点也不生硬,所造成的喜剧效果,显然远远胜过了仅仅靠毒舌廉价斗嘴的《扰民了你》和靠网络段子及一些表面现象密集罗织拼凑的《说你什么 好》。

  比较《我就是这么个人》和《人到礼到》,也许可以看出我们的小品当前另一种症结所在。这两个小品,演的都是送礼,一个给当官的送,一个给朋友 送,如今都成为了令人头疼的事情。从戏剧性的角度而言,后者比前者好些,重复的电话相反的效果,中间又有一位登门收礼者的出现,依靠情节的推进,让小品有 了起伏跌宕。前者的起伏则完全靠误会,这是小品中最偷懒的手法,也是效果最差的路数。有意思在结尾,两者殊路同归,都是领导最后影子般隐形的出现,让矛盾 人为地得以最简单化的化解。其实,这种痒痒挠式的结尾,是刹不住尾的,因为表现的内容不仅与现实相差太远,让人觉得不可信,也与艺术自身应该拥有的表现方 法相距遥远。最后结尾,当然也可以来一个突然的电话一槌定音,但那电话应该如契诃夫所说的:最后一幕的枪响了,在前面第一幕时那枪就挂在墙上呢。

  略微分析马年春晚语言类节目,便可以看出其病根不在于马年春晚,而是埋伏已久,只因一直处于每年疲于应战的局面并没有得到应有的解决。

  真正解决这个问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所以,聪明的冯小刚知难而退,采取了迂回法,尽量避开它,再用压缩法,不跟它较劲,而将有限的力量用在其他方面节目的调节上。不揣浅陋,一孔之见,我以为不妨从这样两方面下笊篱一试。

  其一,先从逗乐开始,因为这是这类节目最主要吸引观众的地方,可以说也是春晚对于观众意义最重要的一点。春晚,作为最富有魅力的大众文化,其文 化含义,除了在大年夜的团圆、温暖之外,主要的是让大家开怀一乐。乐,是春晚重要的功能,就像大年夜燃放的鞭炮必须要炸响一样,失去了乐,不仅使这类节目 同时也使整台春晚失去了脊梁骨。语言类的节目,必须在春晚占有绝对重要的比例,便也是应有之要义。

  逗乐,必然会牵扯到讽刺,没有了讽刺,如鱼剔除鱼刺,鱼肉倒是绵软容易下咽了,但也就不再是春江水暖中一条水灵灵鲜活的活鱼了。当然,就很难做 到逗乐了。因此,逗乐离不开对现实真诚而深入的介入,而不是浅尝辄止的挂角一将,做一些和现实生活若即若离或隔膜或回避的浅薄搞笑小品,去咯吱观众。

  需要注意的是,逗乐并不仅仅只有讽刺一种功能,幽默也能够逗乐,并让人别有韵味。如陈佩斯和朱时茂的《吃面条》《卖羊肉串》《主角和配角》等小 品至今令人难忘。扩而广之,憨豆的小品,卓别林的戏剧,伍迪艾伦的电影,其实很多都是对生活与人生幽默的透视与撷取。这牵扯到对小品这种艺术形式的认知, 对其艺术规律的探索。春晚虽然已经举办30多年了,语言类节目的单调贫乏,说明对这种艺术形式规律的学习和研究是十分匮乏的。如此,才会出现马年春晚这类 节目中网络段子、浅薄歇后语、耍贫嘴、误会法的重蹈覆辙。这几乎成为了春晚的惯性编码,轻车熟路指向这类节目的内容与形式。而每年春节之前,便依然是少数 人封闭起来,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甚至闭门造车,总是在浅水池里扑腾,却每一年还都以为游入了深海。

  笔者在中央戏剧学院读书时,最喜欢看表演系和导演系同学的小品课。记得那时小品形式有很多种,比如哑剧表演、无实物表演、生活观察表演、规定情 境表演、声音和画面表演(前面的故事都为了最后定格于一种声音和一幅画面中)等等。那时候姜文和岳红都有过出色的小品节目,至今令人难忘。因此,重新向学 院派的专家学习,向民间艺人学习,丰富小品的表演和表现形式,是至关重要的。从某种程度上,形式即内容,是可以带动、丰富并决定内容的。

  喜剧是一门艺术,我国喜剧有着悠久的传统,有着来自庙堂和江湖两方面丰富的经验,自然拥有各种各样的艺术手段和模式。不说别的,仅看马三立的相 声,便不仅仅囿于对现实即时性近距离干预性的讽刺,很多是从人生的经验与况味出发,敏感而艺术地体味并捕捉到生活的细节和人情冷暖的感同身受,巧妙地提炼 出幽默,让人会心会意地一乐,甚至是含泪带笑的一乐。像《买猴》《逗你玩》《包饺子》等,至今常听不厌。

  其二,还要重视对年轻艺人的培养和挖掘。有网友说无限怀念陈佩斯和朱时茂的时代,有网友说春晚缺少了赵本山,吃饺子都不香。我想,这似乎并不能 仅仅说明观众的守旧或怀旧,刻舟求剑一般,只是希望回到老路上。而是说明,陈佩斯、朱时茂和赵本山、赵丽蓉所代表的春晚小品的两个时代,确实是曾经辉煌而 不可取代的时代。看了马年春晚语言类节目,虽然也能博得观众的笑声,也出现了演出《扶不扶》开心麻花的新人,但总的来说,他们还没有成阵势,形成自己的风 格,只是灵光一闪。前两年,也曾出现过小沈阳,让人眼前一亮,但灵光一闪毕竟只是昙花一现。

  现在的春晚舞台上,缺了穿红的,却还没有挂绿的顶替,乃至取而代之。一代有一代的英雄,一代有一代的笑星,缺了穿红的,还有挂绿的新景象出现,才会是春晚小品真正的再度辉煌。这是一切艺术生长的进化论,也是春晚成长的希望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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