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等与狂恋——从《神探夏洛克》现象看英剧魅力(李烁)

　　《神探夏洛克》每季仅三集，每季等两年，英国人的慢工细活让全世界粉丝都抓狂。后现代风格改编的大获成功，出乎主创者的意料，也捧红了“马脸哥”康伯巴奇和“呆萌爷”弗里曼，在两人加盟《星际迷航》和《霍比特人》的紧密档期中，说好的第三季一再被延期，直至今年1月千呼万唤始出来。逐渐热播的英剧被国内观众誉为“最有文化的电视剧”，奥斯汀、狄更斯等作家充满英伦风格和生活气息的文学经典都是英剧的取材源泉，近年来，艾美奖获奖作品《唐顿庄园》更以优雅深邃的人文基调缔造了英剧的文化典范面貌。福尔摩斯探案故事虽然被多次翻拍，但《神探夏洛克》有如神来之笔的改编仿佛是和福尔摩斯并行的另一位天才，他们共同牵引着观众——等得心焦、爱得痴狂。

　　人情与情人

　　暌违两年回归，首先自然要安抚抓心挠肝一路苦等的粉丝情绪，第三季的第一集故事性不强，但人情味爆棚，主创者大方满足了观众的粉红情结。福尔摩斯亲吻了单恋他的女法医莫莉，房东太太欢乐调侃华生的性取向，福尔摩斯也自负地坚信华生的私生活里不能没有他。而华生尽管有了爱人、即将开始新生活，痛失挚友的失落阴影却总挥之不去，乏味烦闷的诊所工作榨干了他的热情和生机。二人重逢时刻、原著里华生激动地“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晕倒”也被编导和主演一致否决为“不够”，最后我们在剧中看到：一个内心交织着震惊、困惑、狂喜、欣慰、愤懑和哀怨的“小可怜”华生，在死而复生、失而复得的挚友面前，失语、失态、失控，完全把未婚妻和求婚约会丢在一边了。因为他的天才搭档，他被耍得团团转，又被从篝火里救回性命；他的婚礼差点被搞砸，又来个温情催泪急转弯，甚至生死攸关的拆弹倒计时，他都是逗乐对象。理性、冷漠、孤僻的怪人福尔摩斯因为有了华生，才有了身为人的情感和乐趣，平凡却不甘平庸的退役军医华生也因为有了福尔摩斯，才有了比上前线效命更炽烈的人生。电视剧中的二人被强调为不能没有彼此的存在，一强一弱、爱闹别扭的犀利和温柔简直就是偶像剧男女主角的人物设定，柯南·道尔大概不会懂他笔下两个纯爷们21世纪的友谊。BBC金牌编剧莫法特和加蒂斯联手打造的这一新版福尔摩斯侦探剧，可以说主打人情牌，也可以说是“情人”牌。

　　传承与颠覆

　　30年前的GTV剧集《福尔摩斯历险记》已是忠于原著的经典版本，《神探夏洛克》则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超越经典，书写新神话。杰里米·布雷特冷峻高瘦，机警的鹰钩鼻如同福尔摩斯附体；而康伯巴奇虽然容貌有些“另类”，但苍白的面庞、梦幻空茫的神情和锐利的眼光也都符合原著描述，更重要的是，他一头卷毛，被昵称为“卷(发)福(尔摩斯)”。卷福颀长瘦削、酷劲十足、品位不凡，活脱脱一个衣架子，直接引领英式时尚潮流，顿使全剧从《大侦探波洛》、《马普尔小姐》等同类作品中脱颖而出——毕竟现今的观众不仅钦佩天才神探，也热爱时尚标杆。卷福的劲敌、老谋深算的莫里亚蒂教授也被改换成变态小伙，年轻俊俏的形象和可怕的神经质构成有趣的张力，让小说中只出现一次的配角变成电视剧中贯穿三季的反派大亮点。第三季新登场的华生太太虽保留了玛丽·莫斯坦的名字，但她可不是华生办案时一见钟情的上尉之女。她虽也有着金发碧眼，亲切朴素又不失雅致，但她谜一般的身份背景却成了第三季中最大的反转剧情。是的，《神探夏洛克》全剧的故事新编完全是一场杂糅的狂欢。《空灵柩》出自《空屋》一案，这是《莱辛巴赫瀑布》中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对决后的遗案，所以安排在第三季第一集，衔接并解开第二季结尾的卷福生死谜团；《三签名》虽然也讲述了一个复仇的故事，但远不如《四签名》一案复杂沉重，高大黝黑的皇家骑兵这一人物实则出自《苍白的士兵》一案，贝克街门前举棋不定前来求助的独身女子案情灵感则源于《身份之谜》，华生的婚礼把这一切串联起来；《最后的誓言》的故事主线取自《查尔斯·奥格斯特斯·米尔沃顿》一案，华生去毒窟寻找卫特尼，意外遇见“卧底瘾君子”卷福的情节则出自《歪嘴的人》，靠掌握绯闻逸事敲诈女性的米尔沃顿老奸巨猾，令福尔摩斯都深感“恶心”，但电视剧中最大的受害者却不是绯闻缠身的贵妇人，而是昔日女杀手——华生太太，她们都为爱情勇斗恶棍，最终守护了自己的幸福。中规中矩翻拍小说毫无发挥余地，也赢不了经典版本和好莱坞大片版本，将原著的故事、细节、人物等一一打碎、杂糅混搭，再利用现代视听手法将剧情改装、升级，这才成就了有口皆碑的真正神剧。

　　炫技与余韵

　　尽管基情洋溢、天马行空，福尔摩斯的精髓却完好无损，那就是百科全书般的高智能、耸人听闻的离奇案件和绝世独立的传奇形象。电影化的摄制水准呈现出炫目的电脑特技、挖空心思的场面调度，第三季中大量加入的潜意识推理过程更是同时挑战了卷福和观众的心理极限；浩瀚大洋般的情节讯息用暴风骤雨式的节奏向观众倾泻而来，短短三集胜却人间无数三十集。然而最难能可贵的是，感官刺激再炫酷，也未能击溃英国文艺的抒情传统。卷福是典型的英国绅士，他阴郁、节制、不善表达，对亲友是爱在心而口难开的一腔赤诚——无论是对针锋相对的兄长麦考夫，还是对恋恋情深的至交华生。可对婚姻之类的世俗之事，注定伟大而孤独的天才确如书中所述——不耐烦，也不想道贺，因为婚姻会违背他最看重的冷静的理性。书中的他宣称自己不会结婚，以免判断力产生偏差。尽管剧中的他仍给了华生最慷慨的赞誉和最柔情的祝福，乐意为拯救英国而调转飞机头，却最终选择离开舞厅人潮，独步茫茫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