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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元举:本命年坦言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1月29日09:39 来源:深圳特区报 刘元举

  我是因文学而改变命运的人。34年前的那个冬天,我被视作特殊人才,经省委书记特批,破例调进辽宁作家协会。对于一个没有任何背景、仅靠发表几篇小说的文学青年而言,这种童话在我的故乡到处流传。这应该是深圳特区的办事方式,而我的幸运则发生在沈阳这个老工业基地。

  我永远记得那个冬天有多冷,大街上一片光秃,几乎见不到一个人。马路有冻裂的伤口,在风中痉挛。身后的沈阳南站,高高的建筑尖顶像戴着古怪的绿头盔。

  辽宁作家协会设在大青楼,高墙深院,名贵府邸,十分气派。那是张作霖的大帅府,也是当今城市的名胜之地:张学良公馆。那年月的作协与作家(尽管从“文革”年月熬过来,刚刚恢复元气)也是很牛!

  那时候,我所担任编辑的《鸭绿江》文学月刊,因思想解放,敢登的好作品如《大海作证》和祖慰的《来函照登》还有《省委第一书记》等小说,成了炙手可热的名刊。老主编惊喜之余,整日搔着光亮的额顶,愁叹每期近40万发行量所需纸张之来源。

  我曾对朋友们感叹,我在不惑之年,一直困惑着;但在没到知天命之年时(48岁的本命年),却突然感知天命了。我为此而毅然决然地摆脱了主编兼社长的岗位,以驻会作家的身份,来到完全陌生的岭南。在中国作家协会东莞东城的创作基地一待就是三年。这样的举动,突兀而执著,有人弗解,却也有人羡慕。

  改变自己,换一种活法儿,大概是我生命中的内驱动。是魔是仙?

  早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我便有了西部之行。我在黄河源头的探险与涉足柴达木荒漠的奇特见识,让我有了《黄河悲歌》、《求索黄河源》、《西部生命》、《黄河源的狼》、《悟沙》等系列散文,那是些峥嵘的文字,飞扬着为我迸出诸多光彩。要么获奖,要么选入中学教科书和大学各种模拟考卷。而我的人生也在那些年月追求刺激,追求自由,追求豪放的漂泊或流浪。

  骨子里我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像打球一样渴望获胜,向往卓荤。曾为评职称而“悬梁刺股”地突击外语。然而,在自己“双破格”评为编审之后,还没等得意多久,那些没评上编审的人也幸运地走了作家系列,(作家职称由中国作协的评定放权到了各省,所以,一级作家的门槛就容易迈入了,最重要的是不考外语了。)我曾跟朋友们调侃:自己相当于挖地下道越狱,万分辛苦地挖通逃出来,结果没跑多远,身后的人已获得了大赦。其实人生这个东西,许多时候,苛求是没多大意思的,而在你不经意间,却可能会创造一个记忆——那是我在柴达木那片犹如月球般的芒硝荒漠中,折断了一柄伞状矮树,擎回宾馆。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枝植物叫什么,直到在西安见到李若冰时,才知道这是沙棘。

  我要说的是我竟鬼使神差般擎着这枝沙棘,由柳园半夜上车,而至吐鲁番、高昌、交河古城、乌鲁木齐,再从那里回到北京和沈阳,而我就没舍得把它丢掉。有意思的是,因了这枝沙棘,我一路交了好运。上车时本来没有座位,但是列车员和列车长都因好奇问我拿的这个东西是什么。我就开玩笑说这是菩提树。他们便问我有什么用?我说可以治病。他们问治什么病,我说:心病。我乱说一气,他们就十分高兴,于是,就给我安排了卧铺。到了北京站,我的一位军界大校朋友前去接我,他十分自豪地在前边高擎着它,令所有拥挤的人闪躲让路。这枝沙棘像旗帜一样在大校头顶上高高舞动。我原本是没想带着它回家的,然而,在一种莫名的心态下,我竟然一直将它带回家。此后的几十年当中,我5次搬家折腾,书扔掉了数千本,却独独不舍得将它弃置,至今它还摆放在我的案头。为此,我写了篇散文《沙棘》被当年的《新华文摘》选载。

  我绝不是一本正经从事这种“神圣”的,就像前几天我读过的那部畅销小说《一个人的朝圣》。书中讲述的是一个极其平淡的老男人,在65岁这一年,突然接到一位当年跟他一起工作过的女会计的信。她在信中告诉他自己得了癌症将不久于人世。被这封信突然激活的慵懒的老男人,遂步出家门,要以步行的方式去看他远在天边的朋友,以此为女朋友治疗癌症。这是一个在无意识间完成了平庸化到高尚的升华人生,也是一个从遭受嘲笑到得到敬重的戏剧般朝圣。一切皆归于自然与质朴。

  人生是充满悖论的。60载岁月,已属老马,即使不一定识途,也对人生有了自己的体会。自然与质朴,可能构成生命中的最具光彩的片段,而煞费苦心去为功名所累,刻骨执迷什么的,似乎并不能真正接近生命的意义或价值,甚至还会适得其反。这或许就是经历过来之后的淡定或禅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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