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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数从民国起至今的除夕花街:文革十年仍办六次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1月16日15:37 来源:羊城晚报 朱绍杰、俞小婷
  1965年,广州的除夕花市  2011年,广州人行花街看烟花  2007年,广州的天河花市  1961年,外国人在广州花市拍电影  1965年,广州的除夕花市  2011年,广州人行花街看烟花  2007年,广州的天河花市  1961年,外国人在广州花市拍电影
清朝外销“通草画”中的街头卖花情形清朝外销“通草画”中的街头卖花情形
民国期间广州,喜欢戴礼帽的街坊在行花街民国期间广州,喜欢戴礼帽的街坊在行花街

  行花街,在广州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对老广州人而言,行花街是挥之不去的记忆;

  叶春生教授至今仍清楚记得他57年前花市“卖懒”的往事,而素馨和茉莉是他童年花街的美丽点缀;

  难以想像的是,抗战时期,天天有日本飞机在天上飞,随时可能扔炸弹,但广州人还是照常逛他们的花市、买他们的花……

  57年前,叶春生第一次花市上“卖懒”

  “花市是广州的一张名片。”叶春生第一次行花街,是57年前的事了。

  16岁那年,叶春生随家人来到广州。他在广州度过的第一个春节,便是陪家人走在年三十的花市上“卖懒”。

  “卖懒,卖到年卅晚,人懒我唔懒!”这是老广州耳熟能详的俗语。意思是到了年三十,小孩子们不能赖床,要穿着新装到大街上“以懒换勤”,把懒洋洋的习气都卖掉,买得勤来好读书。

  就是这一次,让之前从未逛过花市的他,深深地被花市里的繁华所吸引。自此,他几乎年年都逛花市。多年后,叶春生成为中国民俗学会副理事长、中山大学中文系的教授。

  据叶春生教授介绍,古时候,珠江南岸有专事花卉买卖的花农,最早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南汉时期。广州最古老的花市摆在现在海珠区的庄头村,当时庄头就是以种素馨花著名的,被称为“花田”。

  卖花的地点有七个,都是老城的城门。河南的花农采集了鲜花,运到五仙门码头卖,所以当时那里又被称为“花渡头”。

  在叶春生的记忆中,旧时的广州花市大多卖素馨和茉莉两种花,且以素馨最为普遍。素馨花是广州花卉史上最早出现较大面积种植的品种,素馨花在清代成为广州产量最大的鲜花。

  “这两种花香味浓烈,在百花中尤为夺人。”他对羊城晚报记者说,花市众芳里,广州人最注重的是年桔和桃花,“年桔就相当于西方人的圣诞树”。

  即使日军飞机扔炸弹,照样行花街

  当时的民营报刊《国华报》则指出,花市看似繁荣的背后却“可见民穷财尽之一斑”,而花农生意亏损的最大原因乃是各行生意冷淡、整体经济环境不景气造成的。

  广州《民国日报》自该年一月下旬起,在经济新闻版面连续刊登系列“年度盘点”:《一年来广州各商业概况》。

  在这十数篇涉及衣食住行、金融典当各方面的报道中,“亏损”、“不景”等字眼在结论中比比皆是,惟军衣制服这些与军政相关的小类别经营景况还算良好。

  有趣的是,这一年新春的报刊上充斥着呼吁废除农历新年、革新春节风俗的文章。论据上达天文下至地理,从地球公转讲到利市逗来,却丝毫没有质疑上百年的花市。

  时至抗战,广州仍旧举办“除夕花市”。有时人回忆,那时天天有日本飞机在天上飞,随时有扔炸弹的可能,但市民还是照常逛他们的花市、买他们的花。

  有一次,突然响起了警报,但是人们没有惊慌地四处逃跑,仍优哉游哉地继续挑花。由此可见广州人的淡定。

  1938年秋,广州沦陷,桨栏路没有被战火波及,这年花市照开。在沦陷七年间,日本人对花市风俗没有干涉,花市并无一年间断。

  1960年,江青戴口罩西湖路行花街

  1950年,新政府在桨栏路恢复了内战后的第一个“除夕花市”,当时仅有几十档。1951年,恢复永汉路(现北京路)年宵花市。1956年,桨栏路花市迁到太平路(今人民南路),同时,永汉路花市正式迁至教育路。

  1958年,第一次新增花市,设在“河南”同福西路。到了60年代初,分区设花市越来越多,分别在教育南、惠福东、西湖路设置中心花市,还有东川路、滨江路、多宝路等。

  “许多外省人对于广州的认识,就是从秦牧先生的《花城》中来的。”叶春生对羊城晚报记者说。

  《花城》写于60年代,正是众多外省人,特别是高级干部了解广州花市的时候。朱德、董必武、谢觉哉、贺龙、陈毅、郭沫若曾先后游览广州花市,江青也不例外。

  据时任广东省委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欧初回忆,江青曾在1960年临近春节的一个晚上突然提出要去参观花市。为此,他们特意安排西湖路花市附近的一家银行二楼,供其更衣、休息。

  待江青乘车到银行,换上不显眼的服装,并戴上口罩,再陪同步行到花市。除随身卫士外,现场更布置便衣警卫。然而,江青到花市现场后,看了很短时间便离开了。

  1966年堪称花市历史上的“奇葩”。时值“文革”的第一个春节,突出政治成为传统民俗的首要任务。

  花市的牌楼上写着“为实现第三个五年计划而奋斗”;装饰用鲜花砌成的“将革命进行到底”;长两米、高一米七的大型盆景是“狼牙山五壮士”;多个品种桔果嫁接则表现“大团结”;还有红军过雪山、非洲人民革命斗争为题材的盆景……

  花市本按惯例只开3天,但这年花市也“大跃进”,开了8天。

  “文革”十年间,仍举办了六次花市

  1967年初,报刊上再次讨论新春风俗革新,要求“破除封建流毒、过革命化春节”。这一次,花市首当其冲,避无可避。

  在广州市档案馆里有两份当年的文件:一份是《关于一九六七年不举办花市问题的请示》批复,其中省委明确不举办花市;另一份是1972年1月22日的广州市革命委员会文件《关于春节期间不搞花市及禁止农民进城销售花木的通知》,把办花市和销售花木与“过革命化的春节”视同对立。

  那时,取消假期、花市,取消不了几千年的民俗。除夕前几天,黄沙至芳村渡船人头涌涌,从芳村回来的人个个手拿鲜花,喜气洋洋。城内,冬菇、云耳类副食,糖果、香烟、腊味、煎堆、油角等应节年货纷纷摆上货架,虽然要凭票,仍然人来人往。

  但在“文革”十年间,仍然有六次花市举办。一份1969年2月的绝密文件材料,显示了当年春节花市的盛况:

  “郊区及附近各县的花农陆续进城卖花,到昨日已达到高潮。据初步统计,摆卖花档达815个,进城花农达3550多人。摆卖花档和参观群众都比较拥挤,尤其是荔湾区,共摆有花档750个,花农3470人。

  原来指定的摆卖地点光明中路光明南路已摆放不下,现已摆出浆栏路二十多公尺。从昨晚情况看,全市前往买花或参观的群众达85000人多人,其中荔湾区近6万人,越秀区2万余人。”

  在更多时候,新年买花和养花都成了不得不偷偷摸摸的事情了。

  说书艺人颜志图清晰地记得1972年的除夕,“我跟众人一样来到北京路西湖路附近,虽然明知道没有花市,还是去那里走一走。我看见很多市民很惆怅”。他回忆道:“也有些花农悄悄地拿两只木桶浸着花去卖,检查队一来他们就赶快逃走。”

  1973年,花市得以恢复。

  改革开放后花贵了,传统花卉不吃香

  2005年,西湖路花市再次让老广州人感到怅然若失。这一年,越秀区与原东山区合并,有提议把西湖路中心花市迁到大沙头。这成为广州并区之后,第一个为老城区居民热论不已的话题。

  事实上,更多的变化正发生在那些年我们一起行的花街上。

  “以前的花都很便宜的,从几毛钱到几块钱不等,年桔也就二三十块。改革开放之后,花价成倍增长,一盆年桔都要上百到几百。而且市场的结构和经营方式也发生了改变,除了引进不同花种,花市上还搭卖科技产品、气球玩具等等。”

  这是叶春生对近年来花市变化的最大感觉。“民俗从生活中来,也会随着生活而发展。”叶春生认为,变化的只是内容,行花街所蕴涵的辞旧迎新之意未变。

  1980年后,花架上也由往年传统的桃花、柑桔、水仙、菊花到现在的蝴蝶兰、猪笼草、五代同堂、郁金香、富贵鸟以及各种水培花卉。曾在花市中充当过主角的吊钟花、素馨花不再光彩夺目。

  1987年,广州花市上就曾出现郁金香热,一盆郁金香售价8元。当年,一个普通广州工人的月收入约200元。

  花街内容变了,没有花市就不是广州

  1992年,除夕花市档口实施公开招标,分为鲜花档、桃花档、盆桔档、工艺品档等。毛公仔、塑料风车、工艺品开始大举占领花街市场,年花不再在花街唱“主角”。

  专卖公仔和潮流玩意的档口,卖主多是新生代。势头甚猛的工艺品逐渐与之分庭抗礼,大有后来居上之势。以2006年为例,天河花市设置了美食街、金鱼街、精品街、盆花街和鲜花街,其中精品档有300多个,盆花档则是200个左右。

  西湖路花市,也专门开辟了一条“精品街”,以学生档主居多。荔湾路上的花市,半是鲜花档,半是精品档。

  2010年,“迎春花市”被列入广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但花市的不景气,让亏本的花农、花商萌发不办花市的想法。

  “其实只要与时俱进,花市肯定是能办下去的。去年是兔年,花市上还有卖小兔子的,小孩子拿着气球你追我赶,很热闹的。”这两年逛花市的时候,叶春生为见到很多年轻人而感到高兴,在他们身上看到传统的另一种延续。

  “只要跟上时代的步伐,我们就能留住广州的这一张名片。没有花市就不是广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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