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青瑜：八卦无体

　　记得一位高校的老师在解读老子三章的时候，漫谈到八卦，说了一句“八卦无体”。而具体为什么八卦无体，老师没有细说。作为八卦之乡的陈州人，我自然很想说一下这八卦为何无体的问题。

　　陈州古称宛丘，曾是伏羲部落的都城，也就是说，伏羲虽是外省人，但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生活在陈州，并在那座被万亩龙湖包裹着的小城里，为部落定了一系列的规矩，而这些规矩在时光流逝中成为一种民俗文化，可以说陈州人从古到今的生活里到处都弥漫着人祖伏羲的影子。除了民俗文化部分，人祖爷手里捧的那个小小的八卦又是中国精英文化的根，它不但是百家思想之源，也是后世哲学的根。因为纵观中国哲学史不难发现，凡想在学术上有大建树者，无不是从八卦研究做起的，从诸子百家一直到清朝的王夫之与戴震。原因就是小小的八卦暗藏了一身难以猜透的玄机和可探空间。

　　八卦里有两个基本符号，阳爻为“—”，阴爻为“--”，两个符号的来源，本身就是一个简笔写意画。而历代易学家用男女生殖器对它的阐释我个人一直觉得不合理，原因就是这并不是它们的原象。而它们真正的原象，应来自于陈州城湖里那一望无际的莲藕，而伏羲画八卦的“八卦台”恰恰正处在那片碧波荡漾之中。朱熹在《周易本义》中，一直称阳爻为干，“干者，健也，阳之性也……经文干字，六画卦之名也。伏羲仰观俯察，见阴阳有奇耦之数，故画一奇以象阳，画一耦以象阴。”继而，他又解释道：“干者茎干也。如木之身。而枝叶所依以立也。”这就说明，阳爻“—”的生活原形应是某一植物的干茎。而藕恰与耦同音，从这个“耦”字来看，这个干应该是藕干，因为藕干是直的，形同“—”，在水上，能得阳，能见天，又形同男人的生殖器。于是乎，“干”便与阳、与天、与男人发生了某种联系，从而又由“男人”类推出“刚”、“健”。而藕为果，在水下，不得阳，不见天，为阴，形同一个细腰肥臀的女人，内断，有育种之效，自然也与女人、与阴、与地，产生了某种联系。从而又由女人演绎类推出“柔”。

　　虽然阳爻和阴爻的符号，来源属于实象取义，或者说它们是实有之“象”的一个简笔画，可它们一旦形成符号，就不再是实象了，或者说它们已经被抽象成了我们的审美对象。原因就是它在生成符号时，被伏羲赋予了足够多的意义，而这些意义生成的可能，就是因为藕干和藕与天地、阳阴、男女、刚柔之间有一定的联系性，从而生成了中国文化中最主要的两个思维方式：演绎和类比推理。因为伏羲选择的这个实物——藕，它自身具有演绎和类比推理的可能，所以它在进入传达阶段，其实也是进入了虚象传义阶段。再由这两幅简笔写意画阳爻 “—”、阴爻 “--”带着它们的所指义，设成六爻卦，就和中国的复合字一样，构成了一个特殊的内环境，也就是“卦象” 。而“卦面”呢？就很像中国的字谜，成了一个命题。在解卦时，除了三段论和二段论之外，还讲究飞卦论、互体论、半象论、大象论、包象论、多卦论，目的就是为了扩大卦象，通过象与象之间的内在和外在联系和响应，形成一个大的符号环境，以象取象，取象生义，随后进入第二层、第三层……第N层“由体生象——虚象生义”的类推。

　　当然这只是八卦无体的表层原因。

　　因为和中国的汉字一样，八卦从基本的阴符阳符开始，就进入“由体生象——虚象生义”的类推过程。正是因为义是由象而生，所以很多的易经大师在设卦预算时，不用设卦，便可直接通过存在的境象进行预算。

　　因为八卦卦体和中国文字的组合模式是一样的，皆是在类推法的基础上完善起来。而中国的文字产生却要早于八卦，比如“姓”字，女生也。我们从这个字的组合，会发现它产生于母系氏族社会，也就是说，在母系氏族社会，我们的汉字构成就已经形成了一套成熟、完善的组字模式。而八卦的类比推理演绎的思维方式，很可能缘于中国文字的组字模式。

　　这正是我觉得西方语言学不适合中国语言学的原因，同时也是八卦的魅力点——在解构与结构的游戏中构成着中国文化的传承和发展。